晨光刚照进宫门,苏知微已经站在大殿外。
她怀里抱着木匣,手指贴在锁扣上,确认没松动。春桃跟在身后半步远,手里紧攥布包,眼睛一直盯着前方台阶。两人一路从西巷绕来,避开主道,脚程比平时慢了一倍。
殿前守卫验了通行令,放她们进去。
大殿里已经站了不少人。皇帝坐在高处,脸色沉静。贵妃坐在侧席,衣饰齐整,目光扫过来时停了一瞬。苏知微低头,抬脚跨过门槛,走到殿中空地,双膝跪下。
“臣妾苏氏,参见陛下。”
声音不响,但够清楚。
皇帝看了她一眼,点头。“今日重审端王母亲案,所有证据,皆需如实呈上。你既为陈情之人,便当众说明。”
“是。”她双手捧起木匣,打开锁,取出第一份供词副本,“这是登州商行账册节录,记录当年军粮出港时间与路线。臣妾比对户部存档文书,发现三处关键不符——其一,运粮船出发日期比报备早七日;其二,中途停靠瘴气区长达五日;其三,返程时无货单签章。”
她说完,将纸张摊开,递给内务书吏。
书吏接过,当场核对笔迹,抬头回禀:“‘国’字顿笔处回锋角度一致,确系同一人所书。”
苏知微继续道:“青鳞毒生于湿热之地,遇竹叶汁可溶于水。当时端王母妃所服祛湿药中含竹叶成分,若无毒物混入,不会引发昏迷。臣妾取当年药渣样本,滴入特制药液,反应后泛蓝。”
她拿出一个小瓷瓶,又抽出一张试纸。太医上前,接过东西,动手演示。片刻后,纸面显出淡蓝色痕迹。
太医转身向皇帝拱手:“回陛下,此法虽异于常理,但结果可信。药中有毒,确凿无疑。”
殿内一阵低语。
苏知微没有停。“单凭物证不足定案,还需人证。”她抬起头,“贤妃兄长曾任兵部员外郎,掌管边关粮道调度。他知晓当年调令出自何人之手,也知谁下令隐瞒真相。”
她话音落下,人群后方走出一人。
五旬年纪,面容疲惫,穿四品官服。他走到殿中,跪下磕头。
“微臣刘正德,参见陛下。”声音不大,却稳,“臣有罪。当年贵妃兄长以家人性命相胁,逼我篡改军报,掩盖粮船私运事实。端王母妃所用药物被人替换,亦由我经手传递。臣不敢推脱,今日愿当庭认罪,只求赎清旧孽。”
皇帝盯着他,许久未语。
满殿寂静。
贵妃坐在那里,指尖掐住袖口边缘,指节发白。她想开口,却被身旁太监轻轻按住手臂。她转头看去,对方摇头,示意不可妄动。
苏知微看着皇帝。“证据链已全:账册造假、毒理可验、证人具结。三者互证,足以说明端王母妃从未谋害皇嗣,反是被构陷致死。请陛下明察。”
皇帝终于动了。
他伸手拿起桌上那份账册副本,一页页翻看。动作很慢,每一页都停留数息。随后他又看向太医手中的试纸,再望向跪着的刘正德。
“你说被胁迫?”他问。
刘正德低头。“是。贵妃兄长派人绑走我幼子,关押半月。释放时孩子已神志不清,至今未能言语。臣……臣不敢不从。”
皇帝闭了下眼。
再睁眼时,他看向苏知微。“你如何得知这些?”
“查证所得。”她答得干脆,“登州货单副本来自水师密档,毒理试验由太医院废弃药材反复验证,证人联络则通过可靠渠道传递消息。每一步皆有据可依。”
皇帝沉默良久,终于点头。
“证据确凿,不容抵赖。”他开口,声音压下来,“传朕旨意:端王母亲案,原判有误。罪不在母妃,而在贵妃兄长勾结边将、私运军粮、投毒构陷。即日起革职查办,交刑部会审。”
话落,殿中无人应声。
群臣低头,不敢对视。有人额角冒汗,有人手指微抖。刘正德伏在地上,肩膀轻轻颤动。
贵妃猛地站起身。
“陛下!”她喊了一声,声音尖利。
但她立刻被拦下。两名内侍上前,一左一右立于她两侧,虽未抓她,却形成围堵之势。
她嘴唇颤抖,还想说话,却见皇帝目光扫来,冷如冰刃。她张了张嘴,终是没再出声,缓缓坐下,手紧紧抓住椅臂,指节泛白。
苏知微仍跪着,脊背挺直。
她没看贵妃,也没看刘正德,只盯着皇帝手中那份供词。纸上墨迹清晰,印鉴完整。她知道,这一关过了。
但还没完。
皇帝放下纸,看向她。“你所呈证据,皆已查验属实。今日之事,朕已决断。你可还有话说?”
她摇头。“臣妾只求真相大白,不负死者清名。至于其他……听凭陛下裁夺。”
皇帝微微颔首。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脚步声。
一道身影快步走入,是太医副使。他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面盖着红布。
“启禀陛下,”他跪下,“这是昨夜重新检验的端王母妃遗骨报告。因苏才人提点,我们重点查验肋骨与颈椎连接处,发现细微裂痕。结合旧伤记录,确认生前曾遭剧烈撞击,非自然病亡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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