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关上后,屋里安静下来。
皇帝坐在上面,目光落在苏知微身上。他没让她退下,也没说散朝。
苏知微站着,手里的药方纸卷还没收起来。她知道刚才那一场对质虽然赢了,但有些人心里的念头不会这么快就断。
果然,没过多久,一个太监低声跟旁边的人说了句什么,声音不大,可还是传到了前面。说的是春桃的事——好好的人突然病倒,几天前咳得满帕子都是血,怎么今天就能站得笔直?这事太巧了。
这话不是贵妃说的,可意思一样。
苏知微听到了,没动气。她往前走了一步,把皇帝的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了一下。
殿内很安静,只有角落铜漏滴水的声音。
苏知微还站在原地,手里的药方纸卷没有收起来。她知道刚才那一场对质虽然赢了,但贵妃走前的眼神不是认输,是埋火种。那些话没说完,可比说出来的更危险。
果然,皇帝开口了:“你说春桃只是体虚风寒,用药调理就好。可她前日咳血不止,今日能站在这里,你不觉得太快?”
他这话一出,旁边几个太监交换了眼神。
春桃低着头,手指紧紧捏着袖口。她听见了,可她没动。
苏知微往前一步,声音平稳:“陛下,臣妾有一事尚未说明。”
皇帝抬眼看着她。
“春桃的病,并非一日得来,也不是靠一味猛药就好。她中的是慢性毒。”
这话一出,殿里有人吸了口气。
“慢性毒?”皇帝皱眉。
“是。”苏知微将手中纸卷展开,“她长期接触含青鳞毒的物品。柳美人那支簪子上有,贵妃赏的祛湿散里也有。这些毒不致命,却会一点点渗入体内,伤肺络、损气血。症状和风寒相似,久而久之,人就会虚弱无力,咳血不止。”
她顿了顿:“臣妾发现她脉象浮弱,舌苔发暗,又有夜间盗汗的症状,才怀疑是中毒。后来取她贴身衣物查验,确有微量青鳞粉残留。”
皇帝盯着她:“所以你是早就知道有毒?”
“不是。”苏知微摇头,“一开始我也以为是劳累受寒。直到她在冷院昏倒,呼吸急促,我才察觉不对。那时我开始查她用过的东西,才找到源头。”
她把药方递上前:“这是臣妾为她配的解毒方。主药是黄芪、当归、党参、甘草,补气养血;辅以川贝、桔梗化痰止咳,茯苓祛湿健脾。这七味药搭配,既能恢复元气,又能帮助身体排出残毒。”
皇帝接过药方,递给身边太医。
老太医低头看了片刻,点头:“此方并无违禁药材,配伍合理,确有调养之效。”
皇帝又问:“为何恢复得这么快?”
“因为她停了毒源。”苏知微说,“不再碰那些有毒的东西,加上按时服药、好好休息,身体自然能恢复。就像一块干裂的土地,只要持续浇水,也会慢慢润泽。”
旁边一个年轻太监小声嘀咕:“可别人得这种病,哪有几天就好了的?”
苏知微转头看向他:“你见过几个病人能在冷院安心养病?吃得好、睡得稳、不用奔走劳碌?春桃能好,一半靠药,一半靠休养。”
那人闭了嘴。
皇帝沉吟片刻:“你说她中的是慢性毒……那你是不是早就在防着这些东西?”
“臣妾只是谨慎。”苏知微说,“罪臣之女身份敏感,任何赏赐都不敢轻用。贵妃送来的药我没敢让她直接用,先留着观察。柳美人的东西我也让人收起来查验。这不是预谋,是自保。”
皇帝看着她很久。
“你倒是事事都讲得出道理。”
“臣妾只求事实清楚。”她说,“若陛下仍有疑虑,臣妾愿请太医院其他医官一同查验此方,并调取春桃这几日的脉案记录,比对用药前后变化,以证所言非虚。”
殿内一时没人说话。
春桃站在角落,眼睛有点发热,但她忍住了。她知道小姐是在为她正名,不是为了争什么功劳,而是要让所有人明白——她不是被控制,不是被施法,她是靠真真切切的药和照顾活过来的。
她抬头看着苏知微的背影。
那个人从来不说软话,也不求人,可每次她快撑不住的时候,都是她在前面挡着。
皇帝终于开口:“准。”
两个太医立刻领命去取脉案。
等的时候,没人说话。
苏知微垂着手,目光落在地面砖缝上。她知道这一关还没完。就算药方没问题,脉案对得上,还是会有人觉得奇怪。在这个地方,一个宫女好得太快,本身就是错。
可她不能退。
一旦让这种怀疑留下来,下次贵妃还会拿这个做文章。她说不定会编出更离谱的话来——比如她给春桃喝了什么秘药,或者用了什么邪门手段换命。
所以必须现在就说清。
太医很快回来,手里拿着两份薄册。
“回陛下,这是春桃三日前的初诊脉案,显示肺气虚弱,脉细数,已有内热征兆。昨日复诊时,脉象已趋平稳,今日晨间再查,脉力回升,咳血止,夜寐安。与所用药物效果相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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