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从窗缝钻进来,烛火晃了一下。
苏知微把枯枝重新插好,转身走到桌边。她打开暗袋,取出那瓶解药,瓶身冰凉。她拧开塞子闻了闻,还是没有硫味。她轻轻吹了口气,瓶口的粉末微微扬起又落下。
“没事了。”她对春桃说,“不是被人动过手。”
春桃站在门边没动,眼睛还盯着窗外那道新刻痕。她慢慢走过来,声音压得很低:“他们一直在看我们。”
“我知道。”苏知微把瓶子放回原位,“所以不能等他们先动手。”
她拉开抽屉,拿出一本薄册子。封皮写着《西南地志》四个字,是昨天从端王书房悄悄带出来的。她翻到中间一页,指着一个“国”字:“你看这个笔画。”
春桃凑近看。那个“国”字的最后一横,末尾有个小小的回钩。
“这有什么特别?”
“写这个字的人,习惯在收笔时顿一下再抬笔。”苏知微用指甲沿着笔画走了一遍,“我在军粮案的密信残页上见过一样的写法。”
她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上面贴着半片烧焦的信角,正是之前截获的密信残余部分。两个“国”字并排摆在灯下,一模一样。
春桃皱眉:“可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写这两份东西的是同一个人。”苏知微声音很轻,“或者,至少出自同一个地方——西南官府的文书房。”
话刚说完,屋顶瓦片响了一声。
不是踩裂的声音,是有人轻轻落在上面。
苏知微立刻吹灭蜡烛。屋里黑了一瞬,接着月光从窗缝照进来,勉强能看清轮廓。
她示意春桃别出声。
片刻后,窗户被推开一条缝。一道黑影翻进来,落地几乎没有声音。来人穿着深色劲装,脸上蒙着布巾。
春桃往后退了半步,手摸向袖中藏的小剪刀。
那人单膝跪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益州驿站截到的,署名是贵妃兄长送往西南商行的货单。”
苏知微接过信,手指一碰就察觉不对。信封边缘有些粗糙,像是被什么东西蹭过。
“你去外面守着。”她对那人说。
黑衣人点头,一闪身又出了窗。
苏知微重新点灯,拆开火漆。信纸展开,最后落款处签着一个名字,底下盖了私印。她一眼就盯住了那个“国”字。
和《西南地志》上的,和密信残页上的,完全一样。
她把三张纸并排铺在桌上,一根一根比对笔画。起笔的角度,墨色的浓淡,连纸面吸墨的程度都一致。
“是他写的。”她低声说,“贵妃的哥哥,亲自经手了这批密信。”
春桃蹲在一旁,忽然伸手碰了碰信纸右下角:“小姐,这里有点奇怪。”
苏知微顺着她指的地方看去。纸边有一道折痕,里面夹着半片干枯的叶子碎片,颜色发灰绿,脉络清晰。
她立刻取来那面旧铜镜改制的放大镜,凑近细看。
叶脉分叉的方式,和她在端王血帕上闻到的青鳞毒残留气味来源一致。
“这不是随便沾上的。”她说,“是寄信人亲手放进去的——可能是为了防伪,也可能是测试毒性是否稳定。”
春桃脸色变了:“所以他知道这信里有毒?”
“他知道。”苏知微把碎片小心揭下来,放进一个小布袋,“而且他不怕被人发现。”
屋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像是有人绕着院墙走了一圈又停住。
苏知微抬头看向窗台。刚才插的那根枯枝还在,但门槛下的地面有道浅浅的划痕,像是靴尖蹭过的。
“他来过了。”她说,“就在刚才。”
春桃咬住嘴唇:“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不动。”苏知微把三份证据收进抽屉底层,“现在动,就是告诉他我们知道了。”
她重新点亮灯,坐回桌前。手指敲了两下桌面,突然问:“你还记得端王临死前说的话吗?”
“萧家军粮案……我母妃……”春桃小声重复。
“他母亲当年管的就是西南赋税调度。”苏知微翻开《西南地志》,“这本书是她亲笔整理的,里面记了很多地方文书的格式规范。包括这种‘国’字的写法。”
她停顿了一下:“如果她的笔记能证明贵妃兄长伪造公文,那就等于直接撕开了军粮贪腐案的口子。”
春桃愣住:“你是说……当年陷害你父亲的命令,也可能出自这个人之手?”
苏知微没回答。她低头看着那封刚截获的信,目光落在落款印章的位置。
印泥的颜色偏暗红,不是宫中常用的朱砂。
“这种印油……”她喃喃,“只有西南驻军的文书才用。”
春桃想说什么,却被苏知微抬手制止。
外面又有动静。这次是院门口的石阶上传来一声轻响,像是有人不小心踢到了碎石。
苏知微缓缓站起身,走到门边,耳朵贴在木板上听了一会儿。
脚步声远了。
她回头对春桃说:“今晚谁都不要睡。把所有东西再检查一遍,尤其是那些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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