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贡院,这座平日里肃穆安静的所在,随着会试日期的临近,变得异常忙碌和戒备森严。
高墙内外,巡逻的兵丁增加了数倍,气氛凝重得令人窒息。
按照新规,所有考官在考试前数日便已进入贡院,锁院居住,断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考生入场时,经历了前所未有的严格搜检,任何可疑的纸张、物品均被扣下,引来不少习惯了以往宽松环境的世家子弟暗暗抱怨。
考试过程倒是相对平静。
但当考试结束,考生墨卷被收上,送入专门设置的誊录房后,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誊录房内,灯火通明。
数十名精心挑选、背景清白的书吏正襟危坐,每人负责将数份墨卷用工整的小楷誊抄到特制的朱卷之上。房内有专人监督,严禁交谈,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连绵不绝。
王瑾安排的人手,如同隐形人般混迹在监督人员和护卫之中,警惕地注视着每一个角落。
一连两日,誊录工作都在紧张而有序地进行。
然而在第三日深夜,变故还是发生了。
一名负责监督的小太监(王瑾安插的人)发现,一名姓孙的老书吏,在誊录一份字迹略显潦草的墨卷时,动作似乎有些异常。他誊写几句,便会下意识地瞥一眼放在手边的一个不起眼的、用来盛放清水润笔的青瓷笔洗。
这小太监心细,记下了那份墨卷的编号,并悄悄将情况报给了负责誊录房全局监管的礼部郎官(此人是寒门出身,对改革持支持态度,已被王瑾暗中争取)。
那郎官闻言,不动声色,加强了在那孙书吏附近的巡视。
果然,在孙书吏又一次瞥向笔洗时,郎官敏锐地发现,那笔洗内侧靠近底部的地方,似乎用极细的墨线画着几个奇怪的符号!
“拿下!”
郎官当机立断,厉声喝道!
左右护卫立刻上前,将那孙书吏按住!孙书吏吓得面如土色,浑身瘫软。
经过仔细检查和逼问(并未用刑,孙书吏已吓破胆),真相大白。
原来那笔洗内侧的符号,是一种极其隐秘的暗号,对应着某位参考士子试卷上的特定暗记。孙书吏受人指使,在誊录到这份试卷时,若看到暗记,便在誊录的朱卷上,于特定位置,刻意写出一个微小的、与暗记对应的错别字或不合规范的笔画!
这个错误极其细微,寻常阅卷官很难察觉,但在最终排名时,负责核对墨卷朱卷的官员(自然也是被买通的),便会以此为借口,将这份试卷的排名大幅提前!
这是一套设计精巧、环环相扣的舞弊手法,若非王瑾提前布防、监管人员足够警惕,几乎就要被他们得逞!
指使孙书吏的,是礼部一名主事,而那名主事,正是陈延敬陈尚书的远房外甥!涉案的考生,亦是清河崔氏一门生!
人赃并获,铁证如山!
消息被立刻封锁,仅限少数几人知晓。王瑾在值房得到禀报时,已是次日凌晨。
他看着赵铁柱呈上的那个作为物证的青瓷笔洗,以及孙书吏和那名礼部主事的口供,脸上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果然不出所料!
陈延敬啊陈延敬,你终究还是按捺不住,行此险招!可惜,你低估了皇帝改革的决心,也低估了我王瑾的手段!
“将所有涉案人犯单独关押,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触!”
王瑾沉声吩咐:
“物证保管好。此事,暂且压下,不必声张。”
“公公,为何不立刻禀报皇上,治他们的罪?”赵铁柱有些不解。
王瑾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
“现在揭穿,不过是打倒一个主事,伤不了陈尚书的筋骨。我们要等……等一个更好的时机。况且,会试尚未结束,不能因此事扰乱大局。”
他要用这件事,作为一枚致命的棋子,在关键时刻,给予陈延敬及其背后的士族集团,致命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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