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军骑着那辆塞得满满当当的电动车,载着妻女,一路颠簸着回到了县城的家。
一进家门,也顾不上歇口气,林军就忙着把母亲给的那些沉甸甸的“心意”一一归置。
他手脚麻利地将奶奶塞来的鸡、蛋、蔬菜分门别类归置好,土鸡放进冰箱冷藏,鸡蛋小心地码进蛋托,蔬菜水果则放在阴凉通风处。
林军看着这堆东西,心里又是温暖又是无奈,笑着对沈虹说:“妈这是恨不得把菜园子都给我们搬来。”
沈虹笑着说:“这可都是妈的心意。”
“我得赶紧去备料了,下午还得出摊。”林军擦了把汗,便匆匆系上围裙,钻进了厨房,开始忙碌起来。
卤料的香气很快又开始弥漫开来。
林念念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房间里还残留着一点点离家两日后的气息。她从包里小心地拿出那本画了风景速写的笔记本。
她翻到画着爷爷家老屋、青山和田野的那一页。那张爷爷奶奶的速写头像已经被他们宝贝似的裁下来收走了,想到这里,她嘴角不由弯起。
她打算今天下午就去沈文博家附近看看,能不能“偶遇”谢徊,把这幅画送给他。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一股莫名的不安和急切,催促着她快点去,仿佛去晚了就会错过什么,或者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这种没来由的心悸,让她有些坐立难安。
她合上笔记本,决定这就去跟妈妈说一声。
刚走到房间门口,手还没碰到门把手,就听到外面客厅传来父母压低的谈话声。她下意识地停住脚步,透过门缝看去。
只见爸爸从裤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鼓鼓囊囊的红包,塞到了妈妈手里。
沈虹接过,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捏了捏厚度,更是吃惊地看向丈夫。
林军的声音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和不易察觉的哽咽:“爸昨天下午给我的。他……他没说什么重话,就说让我好好干,注意身体,别亏本了。”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这钱,是他和妈攒的,说是给我当启动资金,让我别有太大压力,就算……就算一开始亏了,也别怕。”
沈虹拿着那沉甸甸的红包,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爸他……”
“嗯,”林军点点头,眼神复杂,“他就是那样,嘴硬心软。不过,他特意嘱咐了,这事……别让大哥知道。”
沈虹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有感动,也有点无奈:“这钱……”
“拿着吧,”林军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了理解,“爸的心思我明白。他是怕哥知道了心里有想法,觉得偏心。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就是想我们都好,又怕我们兄弟因为这闹生分了。”
原来是这样。
爷爷啊,总是这样嘴硬心软。
平时板着脸,好像对爸爸的选择多么不认同,可心底里,终究是心疼儿子的。
怕他刚开始做生意压力大、本钱不够,默默地准备了这笔钱。又怕兄弟之间因此产生嫌隙,特意叮嘱不要告诉大伯。
林念念知道,这并非偏心。
手心手背都是肉,不患寡而患不均,爷爷这是在用他朴素的方式,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家庭的和睦。
她甚至清晰地记得,上辈子,就在不久之后,大伯单位效益下滑萌生自己做生意的念头时,爷爷也同样毫不犹豫地拿出了一笔积蓄支持他。
只是此时此刻,这份沉默的父爱,独独给了爸爸林军。
客厅里,沈虹小心地将红包收好,叹了口气:“爸妈他们……总是为我们着想。这钱我们记着,以后挣了钱,好好孝顺他们。”
“嗯。”林军重重点头,“我去忙了,这卤味,说啥也得做出个名堂来,不能辜负了爸这片心。”
这时,林军也看到了女儿,笑了笑,没再多说,转身又钻回了厨房忙活。
林念念假装刚走出来,跑到妈妈身边。妈妈迅速将那个红包收了起来,脸上还带着未褪的复杂情绪。
林念念扬起手里的笔记本:“妈妈,赵玥玥从市里回来了吗?我想去找她玩。”她想着如果能和赵玥玥一起去就更好了,赵玥玥之前还说想见见谢徊呢。
沈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呢,我打个电话问问赵阿姨。”她拿起桌上的手机,拨通了号码。
林念念在一旁紧张地等着。可惜,几句通话后,沈虹挂断电话,略带遗憾地对她说:“玥玥还要两天才能回来呢,考级挺顺利的,就是她老师顺便带她在市里去别的舞蹈机构参观一下。”
“哦……好吧。”林念念的小脸垮了一下,随即又想起什么,眼睛一亮,“妈妈,那下午……我可以去舅妈家找文博玩吗?我想顺便……去看看谢徊。”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补充了最后一句。
沈虹听到“谢徊”这个名字,意味深长地看了女儿一眼。她怎么会不知道女儿那点小心思?
嘴上说是去找表弟沈文博,可她好几次去接女儿时,都看到女儿安安静静地坐在小区秋千边,身边一边是闹腾的沈文博,另一边则是那个漂亮得过分却异常沉默的男孩谢徊。
知女莫若母,沈虹太清楚自己女儿了,林念念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颜控,从小就对长得漂亮的人和物毫无抵抗力。
更何况,那个谢徊……确实长得太过精致好看,连她这个大人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怜爱。
而且那孩子的事,她也听陈外婆和李娟提起过一些,确实挺让人心疼的。
沈虹看着女儿期待的眼神,想了想,下午丈夫要去出摊,她也要去上班,让女儿去弟弟家倒也是个办法,至少有人照看。
她沉吟了一下,点点头:“行吧。那你把奶奶给的柿子挑一些,分两份装好,一份给文博,一份……给谢徊那孩子带去。等吃完午饭,让你爸骑车送你过去,他刚好要去出摊,顺路。”
“谢谢妈妈!”林念念眼睛一亮,心中的那点不安似乎都被这个应允冲淡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