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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摩宫在望时,避水金睛兽粗重的喘息已化作沉闷的风箱,滚烫的鼻息喷在李孜膝上,每一次喷吐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它庞大如山的身躯布满狰狞伤口,深可见骨,暗金色的鳞甲碎裂翻卷,渗出粘稠的污血,在夕阳下凝固成紫黑的硬痂。四蹄踏过之处,地面留下深坑,坑底蒸腾着灼热的水汽。山下几只小妖怪远远瞥见这凶煞的巨影,吓得怪叫一声,连滚带爬地消失在密林深处,只留下袅袅烟尘。
积摩宫古朴的殿门“吱呀”推开一线,丫鬟阿祺探出半个脑袋。下一瞬,她视野完全被那头小山般的巨兽填满——狰狞的头颅低垂,熔金色的巨眼疲惫却凶光未泯,粗壮的脖颈筋肉虬结,残留着搏杀后的恐怖痕迹。一股洪荒猛兽的原始气息扑面而来。
“啊——!”
阿祺双腿一软,整个人向后瘫倒,后背重重撞在门框上。她牙齿咯咯打颤,小脸惨白如纸,连滚带爬地缩回门后,只敢从狭窄的门缝里往外窥视,乌溜溜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恐惧。
直到她看见兽背上那道熟悉的身影。
李孜端坐如山,不见半分狼狈。他单手随意地搭在兽颈粗糙的鳞片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仿佛身下并非随时可能暴起噬人的洪荒凶兽,而只是一匹温顺的坐骑。
“公…公子,” 阿祺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从门缝里挤出来,“这…这是牛大王的…那神兽吗?” 她记得有侍女曾绘声绘色地描述过牛魔王座下神兽的威名。
李孜懒得解释。“避水金睛兽,以后它就是本公子专属坐骑。” 阿祺打了个寒颤——牛大王要是知道了这事?
积摩宫后院灵泉,水色澄澈如碧空,丝丝缕缕精纯的水灵之气氤氲升腾,凝聚成乳白色的薄雾,触手微凉。李孜随手一拂,禁制悄然散去。他拍了拍金睛兽布满伤疤的脖颈,巨兽低低呜咽一声,拖着沉重的步伐,小心翼翼地踏入泉中。滚烫的身躯与灵泉接触,发出“嗤嗤”轻响。它疲惫地伏下,将头颅搁在泉边一块光滑的青石上,熔金巨眼半阖,贪婪地吞吐着浓郁的水灵之气。
李孜屈指一弹,一点金光破空,带着沁人心脾的异香落入金睛兽微张的巨口中,正是得自黑风大哥的二转金丹。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磅礴温和的暖流,瞬间冲入金睛兽干涸破损的经脉。肉眼可见的淡金色光晕从它体内透出,与泉中升腾的水灵之气交融,在它伤痕累累的体表形成一层流动的光膜。破碎的鳞甲边缘,一丝丝微弱的肉芽开始蠕动生长,深可见骨的创口边缘,焦黑的死肉也在金光与灵泉的滋养下缓缓剥落,露出新生的粉嫩。金睛兽发出满足的、近乎呻吟的低吼,彻底放松下来,沉沉睡去,每一次悠长的呼吸都牵引着周围的灵气形成微小的漩涡。
安置好这头巨兽,李孜转身步入积摩宫主殿。殿内空旷寂静,唯有夜明珠洒下清冷的光。他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周身气息缓缓沉淀。碧波潭一战所得,如潮水般在识海中翻涌。天仙境界的壁垒已松动,需细细打磨,稳固道基。更重要的是,来自青丘狐族的不传之秘——《天狐幻境·惑心域》。
心念沉入识海,无数玄奥繁复的符文、扭曲变幻的光影、构筑幻境的精神烙印节点纷至沓来,如同万花筒般旋转炸裂。李孜眉头微蹙,天仙级的神念如同精密的刻刀,在识海中反复勾勒、拆解、重组。时而,他指尖无意识地凌空划过,留下一道道转瞬即逝的迷蒙光痕,光痕扭曲,映照出周围石壁、烛火诡异的虚影,仿佛空间本身在微微颤抖。他沉浸在幻术的海洋里,体悟着那颠倒认知、玩弄人心的精微奥义,周身气息时而飘渺如烟,时而森冷如渊。
阿祺成了这短暂宁静中最忙碌的身影。她每日轻手轻脚地将精致的饭食放在李孜静室门口,连呼吸都放得极轻。而后,便是她与后院巨兽小心翼翼的“交流”。她不敢靠近灵泉十步之内,只敢远远站在回廊尽头,用尽力气将大块新鲜宰杀的兽肉奋力抛向泉边。肉块划过弧线,“啪嗒”落在金睛兽鼻子前的地上。起初,巨兽熔金的眸子会懒懒掀开一条缝,冰冷地瞥她一眼,那目光足以让阿祺血液冻结,僵在原地动弹不得。但几次之后,见这小小生灵并无恶意,只是投食,金睛兽便连眼皮都懒得抬了,鼻翼翕动,隔空一吸,那肉块便凌空飞起,精准落入它口中,囫囵吞下。阿祺这才敢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眼中恐惧渐消,好奇更浓,甚至偶尔会大着胆子多看几眼巨兽伤口愈合的进度。
平静的日子流淌了两日。积摩宫仿佛被遗忘在世外,只有灵泉汩汩,夜明珠辉映。然而,一种无所事事的烦闷却如藤蔓般悄然爬上李孜心头。他推开静室的门,踱步至积摩宫最高的露台。山风拂过,带着草木与泥土的清新气息,远眺层峦叠嶂,云雾缭绕。目光扫过这座古朴沉寂的宫殿,一个遥远而模糊的画面倏然撞入脑海——清澈的河水带着初春的微寒,呛入口鼻的窒息感,以及一只异常温暖的手将他拖上岸边……女儿国,那个只有女子的奇异国度。紧接着,另一幅画面浮现:险峻嶙峋的毒敌山,弥漫着淡淡的妖气,还有那个美艳绝伦却差点强行将他“娶”了的蝎子精……紫二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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