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镇西关,李孜与慧净在荒原上行了三日。
脚下土路越发模糊,四下里皆是灰褐色的砂石地与丛生的荆棘灌木。远处有山峦起伏,轮廓在薄雾中显得狰狞,这便是边民口中的“黑风山”地界了。
这日午后,二人正绕过一处怪石嶙峋的矮坡,忽听前方一声尖锐嗥叫,山坡后猛地窜出几道黑影。
当先是三头牛犊大小的青灰色妖狼,眼冒绿光,涎水顺着獠牙滴落,背上鬃毛根根竖立如铁针。
随后轰隆一声,坡上滚下两块磨盘大的“石头”,落地后伸展出粗短的四肢和狰狞的石质头颅,竟成了两个笨拙却力大无穷的石怪。
这几个妖族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或焦黑,或碎裂,眼中满是惊惶与暴戾。
“师弟小心!”
慧净下意识惊呼。
那锡杖感应到妖气,微微发烫。
李孜将慧净往身后一拦,自己横跨一步,挡在前面。
他将九环锡杖往地上一顿,口中低喝:
“阿弥陀佛!”
声音不大,却自有一股沉稳之力。
他周身泛起一层淡薄却凝实的金光,正是佛门护体神通的雏形。一头妖狼率先扑至,利爪带着腥风抓向他面门。
李孜不闪不避,左手竖掌如刀,看似缓慢,实则精准地拍在妖狼前爪关节处。
只听“咔嚓”一声轻响,妖狼惨嚎着翻滚出去。
这一掌用的是巧劲,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只伤不残。
另两头妖狼与石怪已然围上。
石怪力大,挥动石臂砸来,带起呼呼风声。李孜脚步一错,身形如游鱼般滑开,锡杖顺势点在石怪腋下一处不起眼的缝隙。
那石怪动作猛地一僵,仿佛被截断了力道流转,庞大的身躯晃了晃。
与此同时,他右腿如鞭扫出,踢在另一头妖狼腰腹软处,将其踹飞数丈。
慧净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又见师弟法度严谨,招式朴实却有效,心中稍定,忙盘膝坐下,双手合十,念诵《金刚经》。
他修为浅薄,但精诚所至,念诵经文时自有微弱佛光涤荡,虽不能伤敌,却也让那几头妖物烦躁不安,攻势稍缓。
李孜看似全力应对,实则心神大半在观察。这几头妖族道行浅薄,戾气虽重,却无章法,更像是一群落魄逃亡、慌不择路的丧家之犬。
它们身上的伤痕,隐约带着仙秦制式武器的痕迹。
正周旋间,山坡后又传来一阵嘈杂脚步声与人语。只见二十来个汉子手持刀叉棍棒,呼喝着冲了出来。这些人穿着粗陋的皮袄,肤色黝黑,面相粗野,但许多人脖颈、手腕或额头,都用朱砂、矿石颜料画着歪歪扭扭的“卍”字符或简易莲花图案,腰间挂着粗劣的木雕佛像或念珠。
为首一个独眼壮汉,更是举着一面褪色破旧的布幡,上面用墨笔画着一尊模糊的菩萨像,旁边写着“观音寺”三个字。
这些汉子看到李孜与慧净,尤其是慧净口中经文,先是一愣,随即那独眼壮汉脸上露出愤恨与贪婪的神色,吼道:
“就是这些光头!东边来的灾星!引来朝廷的兵,毁了我们的猎场,占了我们的山头!抢了他们,拿回咱们的香火钱!”
“对!抢了他们!”
其他人跟着鼓噪起来,眼中并无多少佛门信徒的慈悲,反倒充满了被逼到绝境的困兽般的凶光。他们似乎将仙秦军队推进带来的生计压迫,迁怒到了所有“和尚”头上,尤其是这两个看起来颇有法器的“外来和尚”。
这些人嘴里喊着含糊的佛号,挥舞着兵器,竟与那几头妖狼、石怪形成了某种古怪的“同盟”,一起向李孜二人围拢过来,场面更加混乱。
李孜眉头一皱。
这些部族汉子身上那粗陋的佛门符号和口号,与他理解的佛法相去甚远。他们更像是将“信佛”当作一种地域身份认同、一种与灵山遥远影响力挂钩的标签,甚至是一种讨生活、寻求保护的功利手段。
如今这“标签”带来的现实利益受损,他们便毫不犹豫地将怒火倾泻到任何相关的象征物上。
他手中锡杖舞动,金光流转,时而格挡刀叉,时而点倒扑上的妖物。动作依旧控制在“武僧高手”的范畴,偶尔被逼得后退几步,僧袍也被划破几道口子,显得颇有几分“惊险”。
慧净看得焦急,经文念得更急,额头见汗。
就在这混乱之际,半空中忽然云气一荡,一道金光破云而下。金光中显出一位神将,身披金甲,头戴宝冠,面如重枣,目似朗星,手持一杆碗口粗的金刚宝杵,胯下骑着一头生有独角的青色异兽。
这神将周身佛光缭绕,威仪凛然,正是受观音菩萨派遣,前来探查接引取经人、并巡视边境的护法伽蓝神将。
伽蓝神将按落云头,正要开口,一眼瞥见下方景象,眉头立刻锁紧。那几头妖物自不必说,可那些口念佛号、身带佛门印记,却行抢劫杀伐之事的部族汉子,让他心中愠怒。
这简直是玷污佛门清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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