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依旧裹挟着金属碎屑与尘埃,呜咽着掠过简陋的工事营地。
银河儿正俯身,协助慧净将一块沉重的传导基板嵌入预设的凹槽。他的动作沉稳有力,古铜色的背脊肌肉随着发力微微起伏,与周围其他劳工的吃力形成鲜明对比。
慧净在一旁小心扶着基板边缘,低声讲述着这些年来潜龙寺的变迁、玄苦师父坐化前的点滴,以及自己如何受菩萨托梦、持杖远行。
银河儿默默听着,属于昔流儿的记忆碎片与这些讲述逐渐印证、融合,带来阵阵恍然与酸楚。
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忽然——
“呃……”
银河儿身形一僵,瞳孔骤然收缩。
他感觉自己的思维、感知、甚至对身体的掌控,都在那一刻被强行剥离、冻结。
眼前慧净关切的面容、荒芜的营地、铅灰色的天空,所有的景象如同被打碎的琉璃般扭曲、碎裂,旋即被无边的黑暗彻底吞噬。
“师弟?师弟!你怎么了?!”
慧净只看到银河儿突然僵住,脸色瞬间变得灰白,然后整个人便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摔在满是砂砾的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再无动静。
“来人!快来人啊!我师弟……他晕过去了!”
慧净的慌乱是真实的,他扑到银河儿身边,颤抖着手去探他的鼻息,感应他体内的生机。
气息微弱但尚存,体内那股磅礴的佛力却陷入死寂。
老僧心急如焚,抬头向着不远处的监工和劳工们嘶声呼喊,苍老的声音在风沙中显得凄惶而无助。
几名劳工面面相觑,监工皱着眉头骂骂咧咧地走来,营地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泛起小小的骚动。
然而,他们无人能够看见,此刻银河儿那识海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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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海,本应是神魂居所,意念生发之地。寻常修士的识海或如湖泊,或如虚空,形态不一。
但此刻银河儿的识海,景象却极为怪异,如同三重不同时空的碎片被强行糅合在一起,边界模糊,光影交错,充满了不稳定的撕裂感。
最外层,也是最“新”的一层,呈现出一片井然有序的景象,仿佛仙秦军营的缩影。一队队身着玄黑灵铠的士兵虚影正在巡逻,星图悬浮,战旗猎猎。
一个面容俊俏、穿着仙秦士兵作战服、眼神却充满迷茫与挣扎的虚影(银河儿的神魂本源)正茫然站立其中,他看着另外两个区域,脸上满是痛苦与无所适从。
这是属于“银河儿”的十八年记忆与自我认知形成的意识领域。
向内一层,则是一片苦行僧的意象。风沙漫天,古道绵延,一个赤着上身、肌肉虬结、头顶光亮、面容坚毅沧桑的僧人影(昔流儿的神魂烙印)正盘坐在一块顽石上,周身有微弱的金光流转,诵经声若有若无。他眼神深邃,望着最外层那个迷茫的士兵虚影,又警惕地望向最核心处,神情复杂。
而在识海最核心、也是最古老深邃的区域,景象截然不同。那里混沌一片,隐约可见一尊模糊的巨大佛陀虚影高踞,但佛陀的面容与身形都笼罩在无尽的迷雾与时光尘埃中,看不真切。
佛陀虚影之下,一团纯粹、炽烈、散发着洪荒古老气息的金色光源悬浮,光源中心,隐约是一只生有六片金翅、口器狰狞、复眼闪烁着智慧光芒的异虫虚影——那正是“金蝉”的真灵本体,西游气运的关键承载物之一,也是金蝉子轮回不灭的根源所在。
它静静蛰伏,六翅微敛,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这三重意识领域,代表着银河儿体内并存的三种身份与力量本源:仙秦士兵银河儿、金蝉子第一世昔流儿、以及最本质的“六翅金蝉”洪荒异虫真灵。它们彼此冲突又暂时共存,构成了银河儿混乱而特殊的意识状态。
而此刻,这片混乱的识海中,闯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袭青衫,无风自动,李孜的神魂分身悄无声息地在这三重识海的交界处凝聚成形。
他的身形凝实,面容俊朗,眼神平静如古井,周身没有耀眼光华,却自然流淌着一股浩渺如星空、沉凝如大地的道韵,更有丝丝缕缕独特的秩序之气缭绕,与这佛性、军魂、洪荒气息混杂的识海格格不入,却又带着一种更高的、仿佛能统御一切的态势。
他的到来,瞬间打破了识海的平衡。
三道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最外层的“银河儿”虚影露出极度惊恐的神色,来自灵魂本源的颤抖让他几乎要溃散。
他感受到了最直接的、毁灭性的威胁。
盘坐的“昔流儿”虚影猛地睁开双眼,金光爆射。当他看清李孜的面容时,坚毅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愕然,随即化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有警惕,有一丝恍然,甚至还有一丝……敬畏?
他缓缓站起身,双手合十,声音在这意识空间回荡,竟带着一丝感慨:
“阿弥陀佛……施主,许久不见。没想到,会在此处,以此种方式,再见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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