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是头玄龟 第45章 选哪个都会有人死

盐茧之内，时间失去了流速。

唐守拙的瞳孔如同两面镜子，分别映照出两个截然不同的未来幻象——左眼的牺牲与右眼的毁灭，如同冰与火在他灵魂深处激烈绞杀。

每一个细节都无比清晰：左眼中乡亲手捧清泉时脸上的皱纹舒展开的温暖，右眼里洪水中漂浮的家具和远处大坝警示的红光。

巨大的道德重量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压垮。

他不知道该如何抉择，每一个选择都意味着某种永恒的失去，其后果远非他一人能够承受。

时空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他的命运，唐家的宿命，乃至这片巴山蜀水的脉搏，都悬于这千钧一发的抉择之上。

“选哪个都会有人死。”

林雪的声音穿透盐茧，冰冷、精确，不带一丝人类情感的涟漪，仿佛在陈述一个冰冷的物理定律。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她那泛着幽蓝光泽的机械臂如同无视了物质的阻碍，“嗖”地一声，如同黑色闪电般直接穿透了坚硬的盐茧外壳！

机械臂的掌心，稳稳托着一枚缓缓旋转、结构精密如生命本源的双螺旋盐晶。

“跟我到七星局，”

她的电子眼锁定守拙，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我们能把你转化成更高级的存在——量子态尸解仙。脱离这具血肉皮囊的束缚，你的意识将与数据同寿，悲欢离合，再无意义。”

唐守拙被困在茧中，眼神里挣扎与迷茫交织。

他看着那枚代表另一种“永生”的盐晶，内心充满怀疑与本能的反感。

那更像是一种被囚禁的永恒，而非解脱。但他也无比清醒地意识到，此刻的抉择，确实关乎着无数看得见和看不见的生灵。

就在这时，林雪突然微微侧头，覆盖着人造皮肤的脸上勾起一抹近乎嘲讽的诡异笑容。

她后槽牙位置传来“咔哒”一声轻响，一根漆黑的数据线应声弹出，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猛地插进旁边的岩壁！

“嗡——！”

整座盐庙地底传来沉闷的巨响，墙壁上的盐晶瞬间被激活，闪烁起令人目眩的奇异光芒，光芒流动交织，形成一个巨大、复杂、正在疯狂旋转的量子矩阵！

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重叠，空间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唐守拙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仿佛整个自我都要被这矩阵撕碎、重组、吞噬。

而林雪稳稳站在矩阵中心，眼神中透露出掌控一切的得意与自信。

她坚信，这次强制性的量子迁跃，将彻底改写这个“样本”的命运，为她所属的势力开启一个全新的纪元。

在这天旋地转中，唐守拙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左手正变得透明，皮肤下的血管中，流淌的不再是鲜血，而是无数刻满《齐物论》微缩篆文的纳米盐虫，它们缓缓蠕动，散发着非人的幽光。

他呼吸急促，心脏狂跳，用那只已经开始磷化、闪烁着不正常光泽的右手，颤抖着伸向面前代表“牺牲”的左眼幻象。

指尖触碰那虚幻光影的刹那——！

尖锐的婴儿啼哭与沉重的柴油机轰鸣，两种截然不同、代表生命起点与工业重压的声音，竟在他指缝间疯狂交织、碰撞，形成一种撕裂耳膜、直抵灵魂的怪诞混合声响！

这声音仿佛在质问他的选择。

“妖女！休想！”

一声饱含悲愤的怒喝撕裂了混乱的声场！

唐春娥不顾肩胛重伤，身影如电，手中那柄传承已久的苗刀划出森寒弧光，带着决绝的气势，斜劈向林雪连接着矩阵的机械臂！

“当——！”

巨响伴随着四溅的火星，苗刀与超合金臂膀悍然碰撞！只见那钨钢断口处，竟泛出流动的、不自然的汞银色光泽，显然并非纯然机械。

“三娃子！记得晒盐场西头那盐板吗？！”

唐春娥格开机械臂，声音急促却异常清晰，目光死死盯住盐茧中的守拙，那眼神里有急切，有提醒，更有一种仅存于至亲之间的、无需言说的信任。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如同一个密钥，瞬间击中了唐守拙混乱意识中的某个核心！

他刺向掌心的盐化指甲猛地顿住！

与此同时，他犬齿用力咬破舌尖，一股腥甜的鲜血涌出。

这血珠并未滴落，而是与空气中弥漫的汞雾瞬间接触——嗤！

一声轻响，血与汞竟交融凝结成一串悬浮的、散发着不祥寒气的冰蓝色珠串！

透过这串诡谲的珠串，唐守拙的瞳孔急剧收缩，倒映出唐春娥的身影。

他看见，姑母那双曾经为他遮风挡雨、此刻却紧握苗刀的手，指甲正迅速失去血色，彻底盐晶化。

这一幕，像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记忆深处那个暴雨惊雷的夜晚：

九岁的他蜷缩在姑母身边，看着她用颤抖的手将盐粒摆成北斗星图…… 突然，一个裹挟着死胎的盐瓮被洪水冲入晒盐场……

那一刻，姑母冰冷却无比坚定的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那双手，隔绝了童年的恐怖，给予他最终极的安全感。

“不是选择……”

唐守拙喃喃自语，眼中的迷茫如同被狂风吹散的迷雾，瞬间变得清明而坚定。

“是回归。”

他没有去碰林雪的双螺旋盐晶，也没有完全倒向左眼的牺牲幻象。

相反，他张开那双正在异变的手掌，猛地按向自己的胸口——按向那幅浮现出来的盐脉地图！

“刳心以为舟，沉舟以济川……”

他低声吟诵出《庄子》中的箴言，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与整个地脉共鸣的震颤。

“你做什么？！”

林雪首次露出惊容，她的量子矩阵竟然开始不稳定地闪烁！

唐守拙的身体从内部迸发出强烈的光芒，那光芒并非毁灭，而是融合！

盐茧寸寸碎裂，不是爆炸，而是如同冰雪消融般化入四周的岩壁。

他的形态在光芒中变得模糊，不再是具体的人形，而是化作了一道流动的、蕴含着无尽盐脉记忆与能量的炁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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