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11月20日午间,码头装卸区弥漫着咸腥的盐味与柴油废气。
几缕盐晶粘在唐守拙的工装领口,他刚去抽样卸下的一船原盐,掌心还残留着盐粒粗粝的摩擦感。
正当他拧开军用水壶灌下冰凉的水时——
哔哔哔…哔哔哔…
一阵生涩而陌生的电子蜂鸣,突兀地从他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内袋深处响起!
心猛地一跳!唐守拙下意识环视嘈杂的作业场——没人注意。
他迅速闪身钻进墙上糊着泛黄《安全生产守则》、弥漫着铁锈和廉价茶叶味的休息室。
门闩落下。
背靠着咣当作响的铁皮更衣柜,他才掏出那台冰冷的黑色方正盒子(寻呼机)。
屏幕上,一行由绿色像素点拼凑成的汉字,正无声地渗出冰冷的光:
“下午探视彭刚,4点半。码头禹A接。七”
——“七星局”!
这是收到寻呼机后的首次主动召唤。
唐守拙迅速按断显示。
窗外,一艘江轮正沉闷地驶过,拖长的汽笛裹挟着浑浊刺骨的江风,劈头砸进窗棂,扑散了他呼出的白气,刮得桌上那本卷了边的《制盐工艺学》哗哗作响。
他瞥了眼墙上的挂钟。
离四点还早。
指尖无意识地在裤线上擦了擦,仿佛要蹭掉刚才屏幕留下的冰凉触点。
禹都军医大学附属医院住院部后面,爬上一道樟树掩映、坡度陡峭的斜坡,视野豁然开朗。
出租车碾过住院部后坡最后一道缓弯时,唐守拙瞳孔微缩。
林荫深处那几栋灰白外墙的苏式别墅毫不起眼,但院墙顶端的蛇腹式铁丝网在夕阳下闪着寒光。
更慑人的是岗亭前钉立的卫兵——呢子军装裹着雕塑般的躯体,持枪姿态凝固如铁铸,唯有目光随车头移动时掠过鹰隼般的锐芒。
“禹A...”
当这辆车驶近栅栏门的刹那,唐守拙分明听见红外感应器微弱的嗡鸣!
卫兵甚至未查验证件,靴跟沉重并拢,“啪!”的一声军礼如斧劈,合金门无声滑开。
车内仪表盘下方,一枚不起眼的绿色指示灯悄然闪了两下。
车刹停于主楼廊前。
唐守拙推门下车时,一股异常浓烈的医用酒精味混着金属电离后的焦糊味直冲鼻腔。
几乎同时,三个带着防护罩的人从柚木门后撞出:
二毛套着紧绷的湖蓝色运动服,面色竟是种不自然的酡红,活像打了鸡血;
高主任拉下了半截灰白色防化服头罩,视线警惕地掠过四周树影;
最惊心的是老冯!
他裹着厚实军棉袄仍佝偻瑟缩,脸上蜡黄里泛着一层死贝壳般的青灰,双颊凹陷如被吸空皮肉的骷髅,唯嘴唇皲裂渗着血丝——
“守拙!”
二毛的招呼声竟带着一丝紧绷亢奋的尖利。
老冯推开罩子想开口,却被一串从肺腔深处挤碎出来的咳嗽打断,忙用袖子捂住嘴——厚袖布料瞬间浸开一片深褐色的湿痕!
高主任立刻伸手欲扶,指尖却在触及他棉袄的刹那僵停半秒,才沉沉拍了下唐守拙的肩:
“进楼说。外面...被辐射标过。”
高主任的“辐射”说辞实为掩护。
三人暴露在空气中也须防护的真相是——“盐晶体雾化悬浮污染”!
别墅实为隔离人体盐蚀感染体的秘密研究所。
柚木门在身后悄无声息地自动闭合,像一口沉重棺椁终于封盖。
室外的光线和山风立即被隔绝。
眼前的景象让唐守拙呼吸一滞。
门厅异常宽阔却压抑得令人窒息,与其说是别墅入口,不如说是某种生物的腹腔。
墙壁和天花板被惨白得刺眼的塑胶板完全覆盖,板面下方隐隐透出无数暗线管道冰冷的轮廓。
空气里那股医用酒精、金属焦糊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微甜腥气混合的味道,浓得几乎凝成胶质,粘稠地糊在鼻膜上。
地面是毫无接缝的暗绿色橡胶地垫,踩上去只有一种吞噬足音的弹性,令人心里发虚。
数条粗壮的橙色高压气管和银色束线管纠缠着,沿着墙角蛇行,连接到通往地下深处的几道厚实的铅灰色合金门上。
门扇边缘,细密的红光扫描带如同警觉的血管,在幽暗中规律地脉动。
二毛三人几乎同时推上防化头罩。
高主任拉开领口,露出脖子上的白色吊牌:
“声纹 生物电流双重认证,”
他的声音在头罩里嗡嗡作响,带着金属回响,
“没这东西,靠近核心区3米内会被高压静电场格挡,你也套上。”
他指向楼梯口一座形如竖立棺椁、布满闪烁蓝灯的金属筒——
筒身上蚀刻着模糊的“安全部-特研九处”字样。
“老冯...?”
唐守拙目光紧锁住最异常的人。
“咳咳…别挨老子太近!”
老冯缩在楼梯侧面一片用黄色辐射线条临时围出的三角区里,背部紧贴冰冷的塑料墙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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