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部。
王悦桐将那顶带着血洞的军帽轻轻放回桌面。
动作很慢。
像是怕惊扰了逝者的安宁。
他抬起头。
环视着面前这群双目赤红的部下。
“你们的火气,我懂。”
“赵二牛和孙小虎是我们的弟兄。”
“不是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
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半点火气。
却让所有人的激愤都沉淀下来。
“这笔血债,要用血来偿还。”
“但不是现在这样。”
“提着刀冲进山里,跟没头的苍蝇一样乱撞。”
“那是一条毒计。”
“英国人把刀递给苏达。”
“就是等着我们怒火攻心,自己撞上刀口。”
“我们要是现在跟苏达拼个你死我活。”
“正好称了他们的心,遂了他们的意。”
“他们会站在山顶上。”
“看着我们和克钦人在泥潭里打滚。”
“然后以‘调停者’的身份。”
“把整个缅北山区都变成他们的势力范围。”
“我们的兵,命金贵。”
“不能死在自己人的怒火里。”
“更不能死在敌人的算计里。”
他走到陈猛面前。
拿起桌上那片克钦风格的彩色布条。
“这笔账,先记下。”
“现在,你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王悦桐转身,指向地图上刚刚抵达的数千人。
“新来的弟兄和乡亲,需要安顿。”
“这才是我们眼下最重要的事。”
命令下达,压抑着怒火的军官们迅速行动起来。
整个密支那变成台高速运转的机器。
近千名有战斗经验的老兵。
经过简单的体检和甄别,被迅速打散。
补充进各战斗营连。
他们领到了崭新的武器,吃上了几天饱饭。
身上那种百战余生的悍气与军人本能。
正快速回归。
其余的青壮年劳力。
则全部被编入了周浩指挥的“建设兵团”。
没有强制,全凭自愿。
但当三倍的口粮和能换取生活物资的代金券摆在面前时。
没人会拒绝。
这些刚刚从饥饿与死亡线上挣扎过来的人们。
在获得最基本的温饱和安全后。
身体里迸发出惊人的力量。
推土机的轰鸣,劳工们的号子,日夜不息。
胜利大道的路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城外延伸。
水泥厂的厂房拔地而起。
纺织厂的选址也已敲定。
城市的面貌,每天都在发生着变化。
与这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形成对比的。
是李岚的卫生院。
原本的几间屋子,早已扩建成十几个连在一起的大帐篷。
但依旧人满为患。
空气里混杂着草药、酒精和病人身上发出的酸腐气味。
李岚带着她那支同样疲惫不堪的医疗队。
穿梭在简陋的病床之间。
她刚刚给个患了严重腹泻的孩子灌下盐糖水。
转身,又有两个发着高烧的难民被抬了进来。
病人太多了。
药品和床位都到了极限。
更让她忧心的是,随着人口密度急剧增加。
恶劣的卫生条件,正成为滋生瘟疫的温床。
她看着那些在临时学堂里念书的孩子。
又看看病床上痛苦呻吟的人们。
内心那份矛盾感愈发尖锐。
她无法认同王悦桐那种视人命为筹码的冷酷。
却又不得不承认,正是这个男人。
给了这些人活下来的机会。
也给了她救死扶伤的平台。
当晚,李岚没有休息。
她点着油灯,整理了一夜的资料。
写了份详细的报告。
第二天一早,她拿着报告,走进了王悦桐的指挥部。
王悦桐正在看新兵的训练记录。
看到李岚进来,他放下了手里的文件。
“有事?”
“不是质问。”
李岚将手里的报告放在他桌上。
“是报告。”
这一次,她的语气里没有了往日的尖锐。
只有职业的冷静和凝重。
“师长,这是我根据这两天的情况做的统计和分析。”
“目前城内总人口已经突破一万五千人。”
“其中大部分是新来的难民,身体普遍虚弱。”
“我们现有的医疗条件,已经严重超负荷。”
王悦桐拿起报告,认真地看了起来。
李岚继续说:
“最严重的问题是公共卫生。”
“目前的饮水、排污和垃圾处理都处于非常原始的状态。”
“随着天气转暖,蚊蝇滋生,我担心……”
“不用等日本人或者英国人动手。”
“场大规模的瘟疫就足以摧毁我们现在拥有的一切。”
报告写得很详尽。
从每日新增病患的数量,到药品的消耗速度。
再到水源地的污染风险。
每一项都有清晰的数据支撑。
最后,她还附了份初步的城市公共卫生防疫系统建设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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