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清薄,从不剩几片叶的枝头一路坠落,成为十二月的扉页。
如果没有体测的话,司清的心情应该和天气一样好。
公休日,路上所有人都丧着一张脸,心情沉重地往北体育馆走。
大一和大二年级在同天,大二提早半小时体检,跟大一年级错峰。
司清体测不敢穿太多,顶着冷空气,运动裤里只穿了条薄秋裤,全靠长款羽绒服挡风。
进体育馆找班长拿完表,司清祝星就跟其他几个女生分开,找班级汇合。
祝星脱了厚外套抱在手上,“清宝,等会儿测体重,我把运动服外套也脱了,帮我抱一下。”
司清点点头,场馆里有中央空调,不怕冷。
身高体重是心魔,高了矮了,胖了瘦了都要指摘。
体检和室内体测全部结束后,要去西区操场测长短跑。
大二室内项目结束得稍早一点,司清收到祁放的消息,到2号出口找他。
男生一身浅色,身型颀长高挑,在人群中相当惹眼。
纯白冲锋衣直直拉到顶,掩住一小截下巴,背着同色系单肩包,手抄兜站在墙边,没玩儿手机,耷着眼皮放空。
司清从楼梯倒数第二阶大跨一步下来,朝他小跑过去。
约莫是听见动静,他漫不经心掀起眼皮,眸光偏了下,顿住,黑眸勾起浅笑。
小姑娘发丝飞扬,高马尾随步伐晃得厉害,脸蛋儿软肉被羽绒服领子推起来,饱满得像颗剥了壳的荔枝。
祁放盯着,磨磨牙,伸手把人捞过来,掐了把过完瘾才放出怀里。
司清被他摁住,马尾都松了,红着脸嗔他一眼,没说话。
鹿眼又俏又灵,总掬着捧水似的,眼弧圆润,显不出分毫攻击性,落他眼里,瞪也是撒娇。
“再瞪就再掐。”
司清被他臂弯夹住脖子,掳着往外走,极其克制地、几乎和抬眼看人无异地、瞪了他一眼。
紧接着脸颊被捏了下,老实了。
女孩子柔柔软软的声音被衣服层层叠叠裹得发闷,“祁放,不带你这样的。”
“昂?不能亲还不能捏捏了?”这人还挺理直气壮。
司清一噎,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画面蹦出来,脸颊就开始发烫。
有那么一次,祁放抱着她,低头埋进她肩窝。
乖了没多会儿,高挺的鼻梁就顶着她侧颈往里钻。
继而呼吸声渐重、渐长,扑上她耳垂,绵延点火,燎得她心脏乱跳。
越往深埋,吸气的存在感就越明显,呼气被研磨成喟叹,勾着性感的哑。
司清后脊发麻,推他,男生紧实的胸膛反而贴得更紧。
隔着几层秋冬的衣服仿佛都能感受到他胸腔鲜活的震颤。
司清恍惚间有种自己成了他猫薄荷的感觉。
他餍足了,就蹭着她脸颊,慢吞吞直起腰,颓一会儿,散开的眸光才会慢慢聚焦。
漆深深的狐狸眼钉在她脸上,像蛇尾一寸一寸卷住心脏,将她缠得密不透风。
那个瞬间,司清能清晰地看到那双眼睛里近乎野生动物本能的侵略性。
祁放大概是不想藏了,才会把骨血里更本真的东西全然暴露给她。
让她知道他在忍着不亲她。
克制和**流露形成的张力在祁放身上就很性感。
她走神想七想八,手里一空,祁放把她卷成纸筒的体检表抢走了。
“诶。”司清一激灵,刚要抬头,怀里塞进一张他的表。
“换。”他吝啬地丢出一个字。
“喔。”
两个人就这样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司清低头抽出被他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入目就是他写得不那么规整的名字。
和写她名字的时候完全是两种感觉。
“司清”两个字被他写得隽秀工整,写他自己名字的时候就是平常的字迹,落拓肆意。
第二眼就是身高体重。
193.7,83.1。
平时和他站在一起能感觉到他个子很高,精确成数字落在纸面上,还是觉得震惊。
站立摸高2.58m,助跑摸高3.44m,立定跳远3.1m,在一众远超优秀线的数字里,坐位体前屈的成绩就很好笑。
司清没忍住。
祁放挑眉,“笑我?”
司清抿住笑,“祁放,你坐位体前屈怎么才推1公分啊?”
筋硬得可以砍穿地球。
“我腿长。”他低头瞧了眼司清的成绩,22.6公分,狐狸眼偏过去,嗤了声。
按照祁放的逻辑,这声“嗤”多半是在说她腿短。
司清手横在髋骨位置,贴近他比了下,手指卡出一小段距离,仰起脸,“祁放,你看看,这么长有21.6公分吗?我看不出来。”
小小一个儿,看他都得仰头,还跟他阴阳怪气上了。
祁放难得吃瘪,咬着牙捏住她手指,合拢,恶声恶气,“怎么着,坐位体前屈不合格不能当你男朋友?”
司清故意没说话。
另只手绕上她侧腰,使坏戳司清痒痒肉,逼得小姑娘往自己怀里拱,把人搓磨到肋骨都软了才停手。
“错没?”
司清眼睛里还含着笑出来的生理性泪水,靠在他怀里匀着气,“没有。”
“啧。”
她警惕地护住腰,温声,“你别欺负我。”
难顶。
娇得他心都软了。
“再撒娇咬你了。”他低声。
司清不明白,他为什么总觉得她在撒娇。
明明他自己才是撒娇怪。
像现在。
“司清,你笑话我,还剥夺我当你男朋友的资格,我委屈死了。”
他尾音拖长,黏得像要缠住她似的,听在耳朵里,半边身子都发麻。
“不是笑话你啦,我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厉害的人也会有不擅长的东西。”
司清抬起脸,瓷白的脸颊粉扑扑,一脸真诚,“第一次知道你筋这么硬。”
祁放咬牙扯唇。
小崽子有时候就皮。
他混不吝捻了下她耳垂,低颈。
“你软就行。”
-
体测结束,司清跟室友回宿舍瘫倒在床。
下午跑完800,抱着祝星斜在操场看台椅子上,好久才回满血。
不像夜跑打卡没有时间限制,配速低一些,跑累了就快步走一会儿,吹吹风,其实还挺惬意的。
800米是寒风抽在脸上,小腿被乳酸灌满还不能停下来的极致体验。
一觉睡到下午六点多,眼皮沉沉,下床换衣服,带上平板,跟祁放吃完饭陪他去学生会值班。
岑惟迎减肥,昨天放纵日刚过,今天晚餐就一根玉米加一个苹果。
祝星下午睡醒就跟席毓去图书馆了,谈乐栖一月一轮的晚班刚好在今天,跟司清一块下楼,到食堂简单吃了点儿,买了几个包子,拎着去学工办跟陆也缇换班。
学工办在学院楼旁边的行政楼三楼,老房子没电梯,条件和环境都不太好。
楼道窄而深长,窗户下方的墙壁上涂着薄荷绿色的涂料,边缘有些卷曲、剥落,露出灰白色的衬底。
踩上这片磨砂瓷砖,脑子里就自动浮现杂七杂八的恐怖片画面。
谈乐栖从小就胆儿小,初中为了合群,周末去朋友家玩儿,跟几个女孩子窝在家里,把《女高怪谈》系列电影全看完了。
堪称童年阴影。
后来不知道从哪儿听的传言,说她们高中是墓地改的,用学生的阳气压底下不干净的东西。
吓得她高中晚自习间隙去厕所都要跟朋友结伴,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才行。
夜晚的行政楼比她高中学校还阴。
唯一的光源来自头顶,长条的荧光灯灯管,被简单的铁皮灯罩罩着,稀疏地镶嵌进天花板,光晕白得发青,冷冷地泼洒下来,顺着窄长的通道延伸到深处。
她裹着羽绒服都起了层鸡皮疙瘩。
上次夜班刚好赶上陆也缇和两个干事在隔壁活动室整理文件,下值有人作伴。
今天陆也缇后面没安排,也就不会等她了。
楼道里安静得只有她的脚步声。
沙沙的,带着回音,听起来恍然有种身后有人跟着她的错觉。
谈乐栖脚底抹油跑得飞快,一头扎进值班室。
陆也缇听见动静,眸光从书上的文字流转到门口气喘吁吁的女生身上,没停顿,抬手看了眼表。
没人说话,房间里静得只剩谈乐栖手里塑料袋的响动,和陆也缇穿外套时的衣料摩擦声。
沉默到他穿好外套准备起身,谈乐栖终于出声,“你要走了吗?”
陆也缇掀起眼皮,“陛下什么吩咐?”
这人不阴阳她就浑身刺挠是吧。
谈乐栖抽抽嘴角,把包子往他那边推推,“你要不,吃点儿再走。”
陆也缇扫了眼袋子里六个不算大的包子。
谈乐栖的食量他见识过。
蓝鲸级别,什么都吃,吃得还多。
六个包子刚够她塞牙缝的,再给他再吃点儿,今儿晚上她回去得饿得啃室友。
他淡声回:“不用,我出去吃。”
“……”谈乐栖认命闭了闭眼。
好吧,好吧,他本来也没义务留这儿陪她。
“行,那你走的时候把这包子拿走吃完吧,我吃过了。”
上次一块儿吃饭,听李轻誉说他忙得没时间吃饭。
谈乐栖见陆也缇次数不算多,次次都能看出来瘦了点。
本着人文关怀给他捎点吃的。
想着偶尔迎合一下上司,以后也能好过点儿。
没成想这人油盐不进,脑回路跟外星人一样。
“你吃过了?”陆也缇皱眉扫了眼桌上的包子,“你让我吃你吃过的包子?咱俩那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