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断空城。
这座矗立于天南蛮荒腹地的雄城,是妖族在此地最大的庇护所。
斑驳的城墙由亿万年玄铁浇筑而成,墙面上沟壑纵横,深嵌着无数妖兽的爪痕与兵刃劈砍的印记。
丝丝缕缕的血煞之气盘旋缭绕,凝而不散,那是无数年妖族厮杀沉淀下来的凶戾。
往日里,断空城虽也喧嚣,却远不及此刻这般鼎沸。
宽阔的青石街道上,挤满了形形色色的妖族。
有身披鳞甲的鳞族,有头生犄角的兽族,有背生双翼的羽族,甚至还有些身躯缥缈的精怪之流。
他们或三五成群,高声交谈,或围在摊贩前讨价还价,一双双眼睛却不约而同地望向城主府的方向,眼底翻涌着炽热的光芒。
城主府的上空,一尊庞然大物匍匐盘踞。
那是一只龙龟,背甲广袤如洲,上面镌刻着密密麻麻的上古符文,每一道符文都闪烁着混沌色的光芒,散发出震撼天地的威压。
龟甲边缘,龙须摇曳,龙首昂扬,睥睨四方。
这可是至尊玄域的镇域龙龟!
一众妖族看得双目赤红,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他们谁也没想过,名震洪荒、令万妖敬畏的至尊玄域,有朝一日竟会降临在他们这偏居一隅的断空城。
一时间,街道上的妖族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将压箱底的收藏全都掏出来,只求能与玄域搭上一丝半点的关系,换取一些修行所需的资源。
而此刻,那尊龙龟的腹中,玄域深处。
与外界的喧嚣不同,这里静谧而奢华。
殿宇以暖玉铺地,明珠为灯,氤氲的灵气化作白雾缭绕,空气中弥漫着琼浆玉液的醇香。
往日里慵懒闲适的断空城城主银灵子,正斜倚在一张蟠龙玉榻上,手中把玩着一只琉璃酒杯,杯中盛着琥珀色的仙酿,流光溢彩。
他对面,金不唤一袭锦袍,笑容满面,正与他对饮。
“你小子来了之后,本座才知道麾下这些小妖,居然个个都藏着不少好东西。”
银灵子浅酌一口,眉眼舒展,语气里满是感慨,“往日里一个个装得穷酸,如今为了攀附玄域,倒是把家底都亮出来了。”
“让前辈见笑了。”
金不唤脸上依旧挂着爽朗的笑容,只是那笑容深处,却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沉重。他举杯一饮而尽,酒液入喉,却没品出半分滋味。
银灵子何等敏锐,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思。
他挑眉放下酒杯,佯作愠怒地哼了一声:“你小子,怎么回事?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莫不是嫌弃本座的酒不好,还是觉得本座招待不周?”
“晚辈哪敢啊!”
金不唤连忙摆手,抬眼看向银灵子时,目光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晚辈只是……只是最近许久不见我家老师,心里有些挂念罢了。”
他这话一出,银灵子顿时了然,忍不住嗤笑一声:“原来你小子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跑到本座这儿来探话的啊。”
他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一阵噼啪脆响,这才慢悠悠地道:
“放心吧,玄昭那厮确实已经突破到大罗金仙境界了,他说话算话。你这记名弟子,也该是时候转正,成为他的亲传弟子了。”
金不唤闻言,眼睛倏地一亮,脸上的阴霾散去大半。
“不过嘛——”
银灵子话锋一转,眼底闪过一丝促狭,“他现在正忙着呢,怕是没功夫搭理你这惦记着转正的弟子。”
“忙?”
金不唤心头一动,连忙追问,“不知老师在忙些什么,我这弟子说不定能帮的上忙?”
“告诉你也无妨。”
银灵子端起酒杯,又抿了一口,“你与他气运相连,他要深入量劫,搅动风云的事,你应该清楚吧?”
金不唤重重点头,神色凝重。
“最近这段时间,你家老师可算是名声大噪了。”银灵子似笑非笑,“东海那座破城,你有印象吧?”
“自然有!”
金不唤想了想,沉声说道,“那座城池名义上是妖族的属地,但内里的掌控权,怕是早就落在了龙族手里,是龙族安插在天南的一颗钉子。”
“没错,就是那破地方。”
银灵子放下酒杯,语气里带着几分赞叹,“你家老师如今化身千目妖圣,跟龙族起了争执。
三百年前,他单枪匹马深入东海龙宫,把当代龙王和他那几个不成器的龙子,狠狠揍了一顿,还狮子大开口,敲诈了龙族一笔天材地宝。”
他顿了顿,仿佛想起了什么壮观的景象,啧啧称奇:“现如今,他正拿着从龙族那儿敲来的宝贝,大兴土木呢!
直接召集了数位大罗金仙联手,炼制一座浮空城,那阵仗,当真是威风凛凛,羡煞旁人啊!”
“打到了东海?!”
金不唤惊得猛地站起身,脸上的激动还没褪去,便被浓浓的担忧所取代,“那里可是龙族的老巢啊……”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曾听师尊玄昭说过,龙族传承万古,底蕴深厚,暗中蛰伏的老怪物不知凡几,绝非表面看上去那般好惹。
“那我就不知道了。”
银灵子撇了撇嘴,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反正据我所知,你家老师折腾完之后,可是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他瞥了一眼满脸担忧的金不唤,嗤笑道:“他还用得着你担心?那家伙的底蕴,多到数都数不清又有你俩三位道尊护着,他能有什么事儿。
更何况,龙族如今龟缩东海,只求安稳度过量劫,根本没那种豁出去的魄力,敢和你家师尊死磕到底。”
听到这话,金不唤高悬的心总算是落了地,长长地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一道清越又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如同清风拂过耳畔,若有似无地在二人耳边响起:
“我怎么听着,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