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暗黑童话 第1章 水妖1

凌晨的雾霭像浸透了尸油的裹尸布，死死缠绕着荒芜的水坝。寒风吹过枯树，枝桠碰撞的声响如同冤魂的磨牙声，每一声都刮得人耳膜发疼。

汉斯的靴子踩在湿滑的泥地上，黏腻的触感像踩在腐烂的内脏上，每一步都带着令人作呕的拉扯感。他的磨坊已经彻底垮了——水渠干涸，谷仓空荡，最后一个雇工卷走仅剩的铜钱逃跑时，还啐了他一脸唾沫：“你这遭了诅咒的磨坊，迟早要吞了所有人！”

妻子艾尔莎的咳嗽声像锯子般割着他的神经，家里最后一把糙米已经煮成了稀汤，而艾尔莎隆起的小腹还在一天天变大。“与其看着妻儿饿死，不如一起投水！”汉斯盯着漆黑的池水，水面泛着诡异的幽光，像是地狱张开的瞳孔。

他正准备纵身一跃，身后突然传来细碎的水声——不是水流的轰鸣，而是女人裙摆拖拽着积水的黏腻声响。汉斯猛地回头，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雾气中，一个身影从水中缓缓升起：乌黑长发像水草般漂浮，苍白透明的脸上没有瞳孔，只有浑浊的灰白，嘴唇却红得刺眼，像是刚啃食过生肉。水蓝色纱裙滴落的水珠，落在地上便腐蚀出黑坑，冒着绿烟，散发出腐烂鸡蛋的恶臭。

“是水妖！吃人的水妖！”汉斯“噗通”跪倒，牙齿打颤，“饶命！我无意打扰，只求死得痛快些！”

水妖发出指甲刮过生锈铁片的嗤笑：“汉斯磨坊主，你有死的勇气，却没勇气面对贫穷？”她脚不沾地，身形忽明忽暗，裙摆间掉落的水草里缠绕着半截孩童手指骨，“我能让水渠灌满水，让你金银堆山，让你妻子痊愈——只要把你刚降生的小东西送给我。”

汉斯想起家里刚生小猫的母猫，连忙磕头：“我答应！只要能活下去，我一定奉上！”

水妖苍白的手指点在他额头，冰凉刺骨：“契约成立。违约者，灵魂会被我撕碎熬成灯油，永世不得安宁。”身影沉入水中，水面泛起暗红涟漪，像是鲜血在扩散。

汉斯跌跌撞撞跑回磨坊，刚推开门就听见女仆莉娜的尖叫：“主人！夫人生了个男孩！可母猫和它的孩子全死了！”

卧室里，艾尔莎面色红润地抱着婴儿，而襁褓旁，母猫七窍流血，尸体发黑僵硬，五只小猫踪迹全无，只留下暗红血迹。“汉斯，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艾尔莎疑惑地伸手。

汉斯猛地后退，声音嘶哑：“艾尔莎，我们闯大祸了！我把我们的孩子，送给水妖了！”

艾尔莎的笑容瞬间凝固，她抱紧婴儿尖叫：“你疯了？那是我们的儿子！”

“我以为她说的是小猫……”汉斯抓着头发，指缝渗血，“可水妖早就知道孩子今天降生！她故意诱导我！”

屋外突然传来水渠的轰鸣声，像是无数人在水底挣扎嘶吼。莉娜跌撞进来，脸色惨白：“主人！水渠灌满了红色的水！水里还有东西在动！”

汉斯和艾尔莎冲到窗边，只见水渠里的水浑浊暗红，漂浮着无数细小黑影，像是成群的蚂蟥。水渠源头，正是水妖栖息的水池。“是祭品……”艾尔莎浑身发抖，“水妖在送‘好运’前，先献上了祭品！那些小猫，还有村里失踪的流浪汉！”

汉斯给婴儿取名埃里克，磨坊生意果然兴隆，金银源源不断，可夫妇俩日夜活在恐惧中。他们给埃里克打造了无窗铁皮房，严禁他靠近任何水源，连洗脸水都要煮沸三次。“埃里克，永远不要碰水。”汉斯每天重复，眼神凶狠绝望，“水里有妖怪，会把你拖进地狱，扒皮抽筋，锁你灵魂永世不得超生。”

埃里克在黑暗中长大，不知道水的模样，只知道那是死亡的象征。他的童年没有欢笑，只有父母神经质的警告，性格变得孤僻阴郁，常常在深夜用指甲抠着铁皮墙，想象中的水是红色的，带着血腥味，能吞噬一切。

十八年后，埃里克长成高大健壮的青年，箭法精准，身手敏捷，是山林中最出色的猎手。他每天捕杀野兽麻痹自己，可对水的好奇却像藤蔓般疯狂生长。

“埃里克，去东边旷野找白雄鹿吧，鹿角上长珍珠，能卖大价钱。”师傅老猎户拍着他的肩，眼中藏着贪婪——他早就觊觎埃里克家的财富。

埃里克犹豫：“东边有水池，我不能去。”

老猎户叹气，露出意味深长的笑：“你父母的话不能全信！水就是普通东西，能解渴洗衣。我年轻时还在那水池游泳，水清澈见底，夏天泡着凉快极了。”他凑近压低声音，“白雄鹿可遇不可求，有了钱你就能摆脱父母，不用再做笼中鸟，不想知道水的味道吗？”

埃里克的心动了。十八年的压抑好奇，此刻化作致命诱惑。“真的没有危险？”

“当然没有！”老猎户眼神阴狠，“水妖传说都是吓唬小孩的。”

在老猎户的劝说下，埃里克扛着猎枪出发了。一路上，老猎户不停描绘水池的清凉，说曾在那里抓到过藏金币的金鱼。埃里克的恐惧渐渐被好奇取代，想象着水划过皮肤的新奇感受。

傍晚抵达旷野，夕阳给大地镀上诡异金色。不远处的水池平静如镜，倒映着暗红色的晚霞，像是凝固的血液。“你看，我说的没错吧。”老猎户指着水池，声音微微颤抖。

埃里克痴痴望着，空气中的水汽带着清凉，却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他忍不住迈步，却被老猎户拉住：“等等！这水不对劲！水下有东西在蠕动，还有尸臭！”

埃里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水面下果然有黑色影子扭曲纠缠。恐惧刚冒出来，水池中就传来温柔的呼唤，像是母亲的低语，情人的呢喃：“埃里克……过来呀……我是你母亲……等了你十八年……”

埃里克身体不受控制地向水池走去，脑海一片空白，只剩那勾魂的呼唤。“埃里克！别听！是水妖的诱惑！”老猎户用力拉他，声音嘶哑，“快跟我走！”

埃里克挣脱老猎户，狂奔着冲向水池，口中喃喃：“母亲……我的母亲……”

老猎户想要追赶，却脚下一滑摔倒——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暗红黏液。他眼睁睁看着埃里克伸出手，轻轻触碰了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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