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暗黑童话 第1章 背囊、帽子和号角1

夜色像浸了血的裹尸布，沉甸甸压在破败的木屋上。屋角的蛛网沾着霉斑，母亲枯瘦的手搭在床沿，指甲缝里嵌着黑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喘息，像破风箱在拉扯。

“她撑不过三天了。”雅各布的声音干涩，目光扫过空荡荡的米缸，缸底爬着几只肥硕的潮虫。他是老大，颧骨凸起，眼底藏着贪婪的阴翳。

威廉搓着冻得发紫的手，指节咔咔作响：“家里连半块发霉的面包都没有，再守着这里，我们都会变成母亲那样——腐烂在这破屋里。”他瞥了眼床上气若游丝的母亲，眼神里没有半分不舍，只有对饥饿的恐惧。

利奥跪在床前，握着母亲冰凉的手，指尖传来皮肤松弛的褶皱感。母亲突然睁开眼，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他，嘴唇哆嗦着吐出几个模糊的字：“森林……别碰……银……金……”话音未落，头一歪，彻底没了气息。她的眼睛没有闭上，瞳孔里映着屋梁上垂落的灰尘，像凝固的血泪。

“她疯了一辈子，临死还在胡言乱语。”雅各布踢了踢床腿，木屑簌簌掉落，“明天一早就出发，去黑森林碰碰运气。听说里面藏着宝藏，总比在这等死强。”

威廉立刻点头：“我早就听说过，有猎人进了森林，再也没出来，但有人说见过他的尸体旁堆着银子。”

利奥看着母亲圆睁的双眼，心里一阵发寒。他总觉得母亲的话里藏着警告，但看着两个哥哥决绝的样子，终究没说什么。夜里，他守在母亲尸体旁，听着窗外猫头鹰的哀鸣，总觉得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窥视，指甲刮擦着木屋的墙壁，发出刺耳的声响。

第二天清晨，他们用一块破布裹住母亲的尸体，草草埋在屋后的荒地里，连块墓碑都没有。雅各布扛起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威廉背着一个空荡荡的麻袋，利奥只揣了一把父亲留下的小刀，三人踏着晨雾，走进了黑森林。森林边缘的树木扭曲着枝干，像无数只伸向天空的枯手，雾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腐叶味，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这地方真邪门。”威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靠近雅各布，“你听，好像有人在哭。”

雅各布竖起耳朵，只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他骂道：“别自己吓自己，都是风声。想要宝藏，就得有胆子。”话虽如此，他握着柴刀的手却紧了紧，指节泛白。

利奥走在最后，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回头望去，却只有浓密的树影，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快得让人看不清轮廓。他咬了咬牙，加快了脚步，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这片森林，根本不像藏着宝藏的地方，更像一个巨大的坟墓。

黑森林里没有日夜之分，浓密的树冠遮天蔽日，只有零星的光线透过枝叶缝隙洒落，在地上投下斑驳的黑影，像散落的碎骨。三人走了三天，干粮早已吃完，只能靠野果充饥，那些野果鲜红欲滴，吃在嘴里却带着一丝苦涩的铁锈味。

“再找不到宝藏，我们就要饿死在这里了。”威廉有气无力地说，他的嘴唇干裂，起了一层血泡。

雅各布也有些动摇，但他不愿放弃，咬着牙说：“再往前走，我就不信找不到。”

就在这时，前方的雾气突然散开，一座小山赫然出现在眼前。那小山通体银白，在昏暗的森林里闪着冰冷的光，不是银子的光泽，反倒像凝固的月光，透着一股诡异的寒气。

“是银山！真的是银山！”雅各布眼睛发亮，像饿狼看到了猎物，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他伸手触摸那些“银子”，触手冰凉，坚硬无比，确实是纯银。

威廉也激动得发抖，扑到银山上，用麻袋疯狂地装着银子：“我们发财了！有了这些银子，我们可以买大房子，雇仆人，再也不用受穷了！”

利奥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看着那座银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银山上没有任何植物生长，甚至连苔藓都没有，周围的空气冷得刺骨，仿佛连呼吸都要冻结。他想起母亲临死前的话：“别碰……银……”

“利奥，你傻站着干什么？快过来装啊！”雅各布喊道，他的麻袋已经装满了银子，沉甸甸的，压得他直不起腰。

利奥皱着眉说：“哥哥，这银子不对劲，太诡异了。母亲让我们别碰……”

“母亲就是个疯子！”雅各布不耐烦地打断他，“你要是不想发财，就自己留在这等死！”他扛起麻袋，转身就要往回走，“我先回去了，这些银子足够我过一辈子了。”

威廉也装满了麻袋，他看了看利奥，犹豫了一下：“利奥，你真的不走？这些银子够我们几辈子衣食无忧了。”

利奥摇了摇头：“我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真的要带这些银子回去？”

雅各布冷笑一声：“你就是胆小鬼。等我过上好日子，你可别后悔。”他说完，便急匆匆地往森林外走去，脚步踉跄，却透着一股贪婪的急切。

威廉叹了口气，也扛起麻袋跟了上去：“我在村里等你，如果你改变主意，就来找我。”

看着两个哥哥的背影消失在雾气中，利奥独自站在银山前。他伸手碰了碰那些银子，突然感到一阵刺痛，像被冰锥扎了一样。他缩回手，发现指尖竟渗出了一滴血珠，那血珠滴在银子上，瞬间被吸收，银子的光泽变得更加冰冷，仿佛有了生命。

利奥心里一惊，连忙后退了几步。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回头望去，只见银山下的阴影里，爬出了几只通体雪白的虫子，那些虫子有拇指大小，身体像银子一样反光，头部却长着人的面孔，眼睛是两个黑洞洞的窟窿。

它们蠕动着，朝着雅各布和威廉离开的方向爬去，速度极快，留下一道银白色的痕迹。利奥浑身发冷，他终于明白，那些银子根本不是宝藏，而是诅咒的载体。他不敢多想，转身继续往森林深处走去，他知道，两个哥哥恐怕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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