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之上,死寂无声。唯有那具加速腐烂的现代尸体,那柄寒气森然仿佛刚被使用的古剑,以及地面上那触目惊心的血色警告——“小心……执时者”——构成了一幅极度违和且令人脊背发凉的画面。
“执时者?”叶倾城清冷的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凝重,她环顾四周,玄阴之气如同最精密的传感器,探查着任何细微的能量波动,“是某种存在的称谓,还是……一个组织的名号?”
云绾蹲下身,强忍着尸体散发的恶臭与时间加速腐朽带来的诡异不适感,仔细检查着那柄古剑。“剑是好剑,蕴含的雷法真意纯正刚烈,是我天师府前辈曾用过的制式,但至少是百年前的古物了。”她又指了指那具尸体,“看这人的衣着和残留气息,死亡时间绝对不超过三天,但在这里……时间让他像是死去了几个月。”
林风默然不语,右眼深处的混沌漩涡缓缓旋转,幽冥之眼全力开启。在他的视野中,眼前的景象更是光怪陆离。尸体上缠绕着浓郁的死灰色时间乱流,正是这股力量让其加速腐朽。而那柄古剑,则被一层淡金色的、相对稳定的时间气泡所包裹,仿佛被定格在了某个瞬间,故而崭新如初。地面上“执时者”三个字,书写者残留的精神印记中充满了极致的不甘、愤怒以及……一种面对未知恐怖的茫然。
更让他心惊的是,整个黑色巨石殿宇,都笼罩在一层不断变幻色彩的“时之纱”中,时间的流速在这里仿佛失去了统一的标尺。
“时间在这里是被玩弄的变量。”林风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杀死他的,不是刀剑,而是被加速了千百倍的时间。而留下警告的,可能也是他本人,在生命最后的瞬间,用某种秘法对抗了局部的时间流速,才留下了相对清晰的痕迹。”
“玩弄时间……”云绾倒吸一口凉气,“这简直是亵渎天道!‘执时者’,难道就是指能操控时间的存在或组织?”
“进去就知道了。”叶倾城目光投向那扇洞开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殿宇大门,“答案和危险,都在里面。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她感受着自身生命力的缓慢流逝,提醒着众人现实的残酷。
三人不再犹豫,呈品字形小心翼翼地踏入殿宇。
殿内空间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广阔,一根根需要数人合抱的黑色石柱支撑起高耸的穹顶,石柱和墙壁上刻满了模糊不清的古老壁画,描绘着幽冥鬼差、轮回转生等场景,但许多部分都被后来留下的战斗痕迹所破坏。
一踏入殿内,那股时间错乱的感觉更为强烈。左侧的一片区域,尘埃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堆积,仿佛数十年光阴在弹指间流过;而右侧的一尊石雕鬼差,却保持着刚刚雕琢完成的细腻质感,连石屑都仿佛悬浮在空中。
“跟紧我,不要触碰任何看起来异常的东西。”林风低声道,他走在最前,幽冥之眼努力分辨着前方相对稳定的“时间路径”。那微弱的轮回井波动从大殿深处传来,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指引着方向。
突然,走在侧翼的云绾发出一声低呼。只见她身旁一根石柱的阴影里,猛地窜出一道扭曲的、半透明的人形黑影!那黑影速度极快,手中握着一把由阴影构成的短刺,直刺云绾后心!
“小心!”叶倾城反应极快,并指如剑,一道凝练的玄冰剑气后发先至,精准地击中那阴影短刺。
“叮!”
金铁交鸣之声响起,阴影短刺竟异常凝实!但那黑影被剑气蕴含的极寒之力一冲,动作明显一滞。
云绾惊出一身冷汗,瞬间转身,雷光短剑爆发出刺目电蛇,狠狠劈向黑影!
“噗!”
雷光对阴影似乎有额外的克制效果,黑影发出一声无声的嘶嚎,瞬间被雷光撕裂、净化。
“是‘时影守卫’!”云绾喘了口气,心有余悸,“我在之前探索时遇到过,它们似乎是由混乱的时间流和此地残留的阴兵执念融合而成,神出鬼没,攻击中带着时间加速的效果,被划中会很麻烦!”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四面八方,一根根石柱的阴影开始蠕动,越来越多的时影守卫显出身形,它们无声地包围上来,手中阴影武器闪烁着不祥的流光。
“不能恋战!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林风沉声道。他深吸一口气,不再仅仅依靠闪避,右眼之中混沌光芒一闪,低喝道:“此地阴阳有序,时空……当有定数!”
他再次尝试调动那微弱的幽冥轮回力与巡查使权柄!这一次,目标并非攻击,而是……平复!
一股无形的、蕴含着微弱轮回真意的波动以他为中心,如同水纹般扩散开来。波动所过之处,那些疯狂蠕动的时间乱流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抚平,虽然无法彻底恢复正常,但那种极致的混乱感明显减弱了几分。
而那些时影守卫,它们本就是混乱时间的产物,在这股带着“秩序”意味的波动冲击下,身形顿时变得模糊、不稳定起来,动作也迟缓了许多!
“有效!”叶倾城眼眸一亮,毫不迟疑,双手结印,周身玄冰之气暴涨!“玄冰……封绝!”
“咔嚓嚓——!”
极寒之气以她为中心向外蔓延,瞬间将前方大片区域连同那些变得迟缓的时影守卫一同冻结!虽然无法彻底杀死它们,但为队伍打开了一条短暂的通道!
“走!”林风低喝一声,三人抓住机会,身形如电,从那冰封的通道中急速穿过,将越来越多的时影守卫甩在身后。
一路有惊无险,穿过数重偏殿和回廊,越往里走,战斗的痕迹越是新鲜,那种诡异的腐朽能量残留也越发浓郁。终于,他们抵达了殿宇的最深处。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穹顶空间,空间的中央,并非实体的井,而是一个悬浮在半空中的、直径约三米的能量漩涡。漩涡缓缓旋转,呈现出混沌的色彩,仿佛包含了世间万物的生老病死、枯荣轮回。微弱的、却直指本源的波动正从中散发出来——轮回井!
然而,在轮回井的下方,景象却让人头皮发麻。
数具尸体横陈在地,服饰各异,有现代装扮的探险者,有穿着古朴道袍的修士,甚至还有两个穿着类似幽冥道服饰但细节又有不同的黑衣人。他们的死状各异,但共同点是尸体都呈现出不同程度的时间加速腐朽特征。
而在这些尸体中央,站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穿着残破西装,头发花白凌乱的中年男人。他背对着林风三人,正仰着头,痴痴地望着上方的轮回井漩涡,口中喃喃自语,发出意义不明的音节。他的身体周围,时间流速极不稳定,时而他的西装变得崭新,时而又瞬间褴褛,他的面容也在年轻与苍老之间飞速变幻。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右手,紧紧地握着一块巴掌大小、不规则形状的暗金色碎片。那碎片正散发着与轮回井同源,却更加躁动、更加不稳定的能量波动,并且引动着周围的时间乱流!
“那是……轮回井的碎片?”云绾失声惊呼。
就在这时,那中年男人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身来。
当看到他的正脸时,三人心中都是一寒。
他的左眼是正常的,虽然布满了血丝和疯狂。而他的右眼,竟然完全由不断流动的沙砾构成,如同一个微缩的沙漏,正在缓缓流淌!那沙砾之眼中,没有任何情感,只有冰冷的、对时间流逝的漠然。
“又……来了……窥探者……”他的声音干涩沙哑,仿佛很久没有说过话,语调也因为时间的混乱而变得断续扭曲,“时间……永恒的谜题……答案……就在……这里……”
他举起手中的暗金色碎片,脸上露出了混合着狂热与痛苦的扭曲笑容。
“加入……永恒的循环吧……或者……像他们一样……成为……时间的尘埃!”
随着他的话语,他右眼的沙砾之眸骤然加速流动!一股远比外面更加凶猛、更加集中的时间乱流,如同无形的海啸,朝着林风三人席卷而来!所过之处,连空间都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纹!
执时者……终于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