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是在一片消毒水的气味和仪器规律的滴答声中恢复意识的。
沉重的眼皮仿佛黏在一起,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勉强睁开一条缝隙。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洁白的天花板和悬挂着的输液袋。身体像是被掏空了所有力气,连转动一下脖颈都传来撕裂般的酸痛,经脉中空空荡荡,只有一丝微弱到几乎感知不到的暖流在缓缓游走,修复着千疮百孔的身体。
他尝试调动神识,识海同样一片枯寂,唯有那代表“幽冥巡查使”的印记和《幽府秘典》的核心烙印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微闪烁,维系着他与幽冥及传承的最后联系。影子中的蒙毅更是沉寂如死物,感应不到丝毫波动。
这一次的透支,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严重。强行催动未完全掌握的轮回真意对抗法则级阵法,最后更是几乎燃尽了一切去点出那“轮回寂灭”一指,没当场魂飞魄散已是万幸。
“你醒了?”
一个带着惊喜的轻柔声音在耳边响起。林风艰难地偏过头,看到苏小婉正守在床边,美丽的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但眼神中充满了欣喜。她连忙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
“我……睡了多久?”林风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破旧的风箱。
“七天。”苏小婉的声音带着后怕,“慕雪科长动用了最高级别的医疗资源和灵气修复舱,才勉强稳住了你的伤势。医生说你的身体和灵魂都透支到了极限,能醒过来已经是奇迹了。”
七天……林风心中一沉。这七天,外界不知变成了何等模样。
很快,慕雪、王庞、李默,以及几位穿着白大褂、气息沉稳的医生快步走了进来。看到林风苏醒,众人都松了口气。
王庞冲到床边,想给他一拳又怕伤到他,只能红着眼圈激动道:“风哥!你可算醒了!吓死我们了!”
李默推了推眼镜,脸上也难得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慕雪则相对冷静,她先让医生给林风做了基础检查,确认他生命体征平稳,只是极度虚弱后,才挥退旁人,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
“感觉怎么样?”慕雪问道。
“死不了。”林风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外面……情况如何?”
慕雪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全球范围内的‘北斗噬灵阵’确实随着阵眼核心的毁灭而崩溃了,那股试图撕裂现实壁垒的恐怖力量也已经消散。可以说,你阻止了一场足以毁灭世界的灾难。最高议会已经将此次事件列为‘x级全球危机’,你的名字……现在在全球高层和隐秘圈子里,已经不是秘密了。”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但是,危机并未完全解除。七大龙脉节点虽然保住了,但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污染和损伤,导致全球范围内的阴阳之气持续失衡,灵异事件的爆发频率和强度比之前高了数倍不止。海啸、地震等自然灾害也在多地频发,社会秩序承受着巨大压力。”
“幽冥道呢?”林风更关心这个宿敌。
“损失惨重,但并未根除。”慕雪沉声道,“根据我们后续的调查和情报汇总,此次‘北斗噬灵阵’计划,幽冥道几乎投入了其在全球的大部分精锐力量。随着阵法崩溃和你的反击,其高层力量(包括可能存在的其他祭司)和大量骨干折损。目前他们已转入地下,活动迹象锐减,但零星的小规模破坏和献祭依旧存在。我们怀疑,他们正在舔舐伤口,并策划着下一次行动。”
“另外……”慕雪看向林风的眼神带着一丝复杂,“关于你最后在百慕大三角的经历,以及那……再次出现的帝影,已被列为最高机密。官方和几大修行世家,包括叶家,都希望能与你进行沟通。你‘幽冥巡查使’的身份,恐怕已经瞒不住了。”
林风沉默了片刻。身份的暴露在意料之中,他点出那逆转法则的一指时,就注定无法再完全隐藏。这既是麻烦,也可能带来一些便利。
“叶倾城呢?”他想起那个清冷决绝的盟友。
“叶小姐在危机结束后就返回了叶家。叶家此次也出力不小,协助稳定了国内多处灵异爆发点。她留下口信,待你伤势稳定,叶家老祖希望能与你一见。”慕雪回答道。
这时,王庞插嘴道:“风哥,你昏迷这几天,我和小婉也没闲着!官方成立了一个新的部门,叫什么‘全球异常现象应对与战略支援局’,简称‘异策局’,慕雪姐是副局长之一!我和小婉,还有李默,都被特招进去了!以后咱们也算是有正式编制的人了,专门对付那些妖魔鬼怪!”
他的语气带着兴奋,显然对这个新身份很满意。苏小婉也轻轻点头,她的净化之力在后续的救援和净化工作中发挥了巨大作用。
林风看着同伴们,心中稍感安慰。他们都在成长,都能独当一面了。
“胖子,小婉,默子,辛苦你们了。”他由衷地说道。
“说什么呢风哥!咱们是兄弟!”王庞拍了拍胸脯。
又了解了一些细节后,林风感到一阵强烈的疲惫感袭来。慕雪看出他的状态,起身道:“你刚醒,需要休息。其他的事情等你恢复一些再说。异策局会为你提供最好的恢复环境和资源。”
众人退出病房,留下林风独自休息。
接下来的几天,林风在特制的灵气修复舱和苏小婉的净化之力辅助下,恢复速度加快了不少。虽然距离痊愈还差得远,但至少已经能够下床缓慢活动,神识也恢复了一丝,能够内视己身。
他发现,经过此次近乎毁灭的透支与重塑,他的经脉虽然依旧脆弱,但似乎比之前拓宽了一丝,也变得更加坚韧。那新生的“幽冥轮回力”虽然微弱,却如同种子般深深扎根在他的本源之中,与《幽府秘典》和幽冥之眼形成了更加紧密的联系。他甚至能模糊地感觉到,自己与脚下这片大地的龙脉之气,以及那虚无缥缈的幽冥法则,有了一丝更加清晰的共鸣。
这或许就是破而后立。
期间,他通过李默带来的加密设备,大致了解了外界的情况。全球的确处于一种紧张而混乱的秩序重建中,异策局的成立标志着官方对里世界力量的正式整合与重视。关于他“林风”的种种传闻和猜测,也在一定范围内流传,有人视其为救世主,也有人对其拥有的力量感到忌惮。
这一日,他正在病房内尝试引导一丝微弱的灵气滋养经脉,慕雪再次来访,脸色比之前更加严肃。
“林风,有新的情况。”她将一份加密文件递给林风,“我们的人在清理百慕大三角外围海域残留物时,发现了一些东西。”
林风接过文件,上面是几张拍摄于海底的照片。照片中,除了扭曲的沉船残骸和变异海洋生物的尸体外,还有几块碎裂的、非金非玉的黑色碎片,碎片上刻画着极其古老而扭曲的符文,与幽冥道常用的符号体系截然不同。
“经过初步分析,这些碎片不属于我们已知的任何一种材料,其上的符文蕴含的力量层次极高,且……充满了一种古老的‘怨憎’与‘禁锢’意味。”慕雪指着照片说道,“更重要的是,我们在其中一块较大的碎片内部,检测到了极其微弱的、与你身上那股‘轮回之力’属性相近,但更加……古老和沉寂的能量残留。”
林风的心猛地一跳!他凝神感知着照片上那些碎片,虽然隔着图像,但他右眼深处的幽冥之眼竟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悸动!
这些碎片……与《幽府秘典》或者说与幽冥轮回之力有关?还是说……与那被帝影封印驱逐的天魔有关?
慕雪看着他变化的脸色,沉声道:“我们认为,这或许不是结束,而是一个更深阴谋的开始。幽冥道策划‘北斗噬灵阵’或许并非仅仅为了接引天魔降临,他们可能还在寻找……或者说,在试图解开某种……**更古老的封印**。”
她的话音刚落,林风怀中的《幽府秘典》毫无征兆地微微发热,书页自动翻动,停留在了一幅之前从未显现过的画面上——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海洋,海中沉浮着无数巨大的、被锁链缠绕的狰狞骸骨。而在海洋的最深处,隐约可见一座由苍白头骨垒砌而成的巨大宫殿,宫殿的大门紧闭,门上贴着一张残破的、散发着微弱混沌气流的……**符箓**。
画面下方,浮现出一行新的、仿佛用鲜血书写的箴言:
**“骸骨魔海,怨咒之门。旧日之影,蠢蠢欲动。巡使归位,轮回重启……方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