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二,深夜。
铜镜冷却结束的第一时间,林微的信息就涌了进来。
不是文字,是图。
第一张:焰色反应对比表。铜绿、锶红、钾紫,标注清晰。特别用红圈圈出“钾盐需高温才显紫色”。
第二张:明矾的化学式——KAl(SO?)?,旁边手写注释:“加热分解产生氧化铝,像给金属离子穿衣服,包裹住,焰色就显不出来。必须混合均匀!要搅到怀疑人生的那种匀!”
第三张:简易搅拌器设计图——用打通竹节的粗竹筒,中间穿一根带横杆的木棍,竹筒底部开小孔。旁边画了个小人咬牙切齿拼命搅动的简笔画,配字:“搅!往死里搅!”
最后是一行字,字迹有些虚浮,能看出写字的人很累:
“火油调包后,加明矾粉,用这个搅。比例是每桶火油加明矾粉一斤。记住,一斤,不能多也不能少。多了结块,少了没用。还有…你受伤了吗?”
谢珩看着那幅小人搅动的画,笑了。
他提笔回:“遵命,林将军。一斤明矾,往死里搅。另外,软甲腋下,记得改良。我没受伤,但你的画功…有待提高。”
镜子那边很快回了一个“拳头”的表情,然后又发来一张改良后的腋下防护图——鱼鳞甲片叠加,用浸过桐油的牛筋串联,既灵活又结实。
最后补了一句:“活着回来。茶,我泡好了等你。”
谢珩看着那行字,指尖轻轻碰了碰镜面。
“嗯。”他低声说,“等我。”
同一时间,西城柳条巷十三号。
秦风和他的副手王猛,像两只狸猫,悄无声息地翻墙进了“陈记杂货”的后院。
仓库里堆着二十几个木桶,贴着“灯油”的标签。秦风撬开一桶,闻了闻——有股刺鼻的金属味,还有种奇怪的、甜腻腻的味道。
“头儿,这味儿不对。”王猛低声道,“不光有铜锈味,还有点…像过年放炮仗的味儿。”
秦风点头:“是硝石。林姑娘说了,他们可能混了硝石杂质,想让火焰更紫。”
他从怀里掏出几个油纸包。里面是细细的白色粉末——明矾,工部药坊按林微给的“重结晶法”提纯过的,磨得比面粉还细。
两人动作麻利,一桶桶开盖,用特制的小秤,每桶称一斤明矾粉,倒进去。
然后拿出林微设计的“竹筒搅拌器”——其实就是个大号竹筒,中间穿根棍子,棍子两头有横杆,像个小水车。
“开始吧。”秦风挽起袖子。
两人各执一端,将搅拌器伸进油桶,开始拼命搅动。
“嘎吱…嘎吱…”
竹筒在黏稠的火油里转动,发出沉闷的摩擦声。
搅到第三桶时,王猛胳膊开始发抖,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头儿…这、这比在雪地里蹲一夜埋伏还累…”
“闭嘴,搅。”秦风额头上也冒了汗,但手上动作不停,“林姑娘说了,要搅匀。不匀,火焰抑不住,咱们全得完蛋。想想演武场,想想太子殿下…”
王猛咬牙,继续搅。
两人搅了整整一个时辰。
二十几桶火油,全搅完了。
出去时,两人胳膊都抬不起来了,走路像两只软脚蟹。
“头儿,”王猛喘着粗气,“下次再有这种活儿…能不能多带几个人?”
秦风抹了把汗:“人多了动静大。而且这活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顿了顿,低声说:
“林姑娘说了,科学的事,差一点,就是生死之别。”
腊月二十三,西郊演武场。
八千京营精锐列阵,盔明甲亮,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寒风卷起尘土,吹得旌旗猎猎作响。
观礼台上,太子居中而坐,谢珩在左,几位老将在右。台下,秦风一身崭新铠甲,按刀而立。两侧山坡的枯草丛后,苏墨的两千皇城司伏兵,已如磐石般静伏了一个时辰。
演武开始。
鼓声震天,号角齐鸣。
骑兵冲锋,马蹄踏地如雷鸣;步卒结阵,盾牌相撞似山崩;弓弩齐发,箭矢破空如飞蝗。
一切都按部就班,威武雄壮。
但暗流,在无声涌动。
叛军小校张武,站在队列中,手心全是汗,滑得几乎握不住刀柄。
他今年二十四,当兵六年,家里还有五十岁的老娘和十六岁的妹妹。娘身体不好,常年吃药;妹妹该说亲了,可家里拿不出像样的嫁妆。
李统领说,今天要“清君侧”,事成之后,所有参与的兄弟,官升一级,赏银百两。
百两银子。
够娘吃三年的药,够妹妹置办体面的嫁妆,说不定还能省下点,把家里漏雨的屋顶修一修。
可是…
他抬头,看向观礼台。
太子殿下稳坐中央,正侧头和谢珩说着什么,两人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谢珩甚至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然后对太子说了句什么,太子笑着摇头。
他们不怕吗?
“张哥,”旁边的年轻士兵李三狗,声音发颤,“我、我有点怕…我娘就我一个儿子,我要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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