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会投票定在上午十点,但凌晨五点,林雅已经被窗外的鸟鸣唤醒——或者更准确地说,她整夜未眠。母亲死亡的真相像一块烧红的铁,烙在她的意识里,每一次闭眼都能看见检测报告上被修改的数据,那细微的笔迹差异在脑海中不断放大。
她起身走到书桌前,打开昨晚辛部长发来的加密文件。这是十年前那批水源样本的原始检测记录扫描件,与最终存档报告的对比分析。铊含量:原始记录0.8mg/L,存档报告0.08mg/L——小数点被移动了一位,从危险值变为安全值。
样本采集地点:王室避暑庄园的私人水井,时间是母亲病倒前三个月。
采集人:约翰·卡特博士。
林雅的手指在键盘上悬停。卡特博士在采集这些样本时,是否已经意识到了危险?他为什么没有立即公开?还是说,他尝试了,但被阻止了?
窗外天色渐亮。她给康·西瓦老师发了邮件,请求紧急会面。老人很快回复:“上午七点,老地方,带防窃听设备。”
六点四十分,林雅坐进王室安保部门提供的防窃听车辆。司机是金上校亲自指派的老兵,沉默寡言,但眼神锐利如鹰。车子没有走常规路线,而是在金边的巷道间绕行,确认没有跟踪后才驶向老城区。
康·西瓦已经在院子里打太极,动作缓慢如水中游鱼。看见林雅,他没有停,只是微微点头示意她等。
一套拳法打完,老人收势,额上有细微的汗珠。“进来说。”
屋内,茶已经煮好。康关上门窗,拉上厚重的窗帘,打开一个手掌大小的白色设备——反窃听干扰器,发出轻微的嗡鸣。
“你看到数据了。”这不是问句。
林雅点头,将平板电脑推过去。康戴上老花镜,仔细查看对比文件,表情越来越凝重。
“卡特采集这些样本后,来找过我。”老人缓缓开口,声音在干扰器的嗡鸣中显得有些不真实,“他说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化学特征’,需要更精密的仪器分析。我联系了我在曼谷大学的老同事,他答应帮忙。”
“然后呢?”
“样本没有送到曼谷。”康摘下眼镜,“卡特说,王室内务府要求所有环境样本必须通过官方渠道送检,由指定的实验室分析。他抗争过,但当时他作为外国专家的签证即将到期,不想惹麻烦,就同意了。”
林雅感到喉咙发干:“指定的实验室是……”
“金边中心实验室,当时的负责人是索安主席的侄女婿。”康看着她,“样本送去后三周,卡特拿到了‘一切正常’的报告。他很困惑,但没时间深究——他的签证到期了,必须离境。离境前,他把原始记录副本给了我,说:‘如果索菲亚公主问起,给她看这个。’”
“您给了吗?”
“还没来得及。”康的声音低下去,“你母亲那时已经病倒了。我去医院看她,想说这件事,但她很虚弱,医生不让长时间交谈。后来……她就去世了。”
房间里的空气沉重如铅。干扰器的嗡鸣像某种哀鸣。
“原始记录还在吗?”林雅问。
康起身,走到一个老式保险柜前,转动密码盘。柜门打开,里面是层层包裹的防水袋。他取出一个泛黄的文件夹,递给林雅。
文件夹里是手写的记录纸,卡特的笔迹工整清晰,每一页都有采样时间、地点、坐标、简易检测结果。在王室庄园水井的那一页,他用红笔画了一个圈,旁边标注:“异常——需复核”。
还有一封未寄出的信,收件人是林雅的母亲:
“索菲亚公主:初步检测显示您庄园的水源存在异常化学物质,建议立即停止饮用,并进行全面检测。我已提交正式报告,但担心报告可能被修改。如果您收到这封信,请联系我在曼谷的同事,他会提供帮助。水会记住一切,即使人试图忘记。您真诚的,约翰·卡特。”
信没有寄出,因为卡特在写完信后第二天就出了车祸。
林雅握着这些纸张,感到它们重如千钧。这不是间接证据,是直接证据——证明母亲的水源被投毒,证明检测报告被篡改,证明有人试图掩盖。
“这些可以交给警方吗?”
康摇头:“十年前可能可以。但现在,负责当年案件的警察局长已经退休,现任局长是索安主席的老部下。而且……”他顿了顿,“你公开数据后,他们一定在销毁或篡改其他相关证据。你手里的这些,可能是唯一的原始记录了。”
“那怎么办?”
“你需要一个他们无法控制的平台。”康说,“国际法庭,或者……更强大的力量。”
林雅想起太后的话:“王室不是装饰品,是桥梁。”也许,这座桥需要延伸到国境之外。
上午八点半,她离开康的住所,赶往Provida总部。董事会投票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九点整,她走进谢洛琛的办公室。他正在整理文件,准备交接——如果罢免通过,他今天就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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