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小姐识海中的那团灰白能量,比预想的还要顽固。
它像是某种拥有低级意识的寄生体,紧紧缠绕着少女脆弱的魂魄,不断汲取生机的同时,竟还在微微搏动,仿佛一颗沉睡的、邪恶的心脏。我注入的净化之力,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需要极其小心地剥离,避免伤及根本。
这个过程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终于,最后一缕灰白气息在柔和的净化之光中消散湮灭。钱小姐惨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只是依旧昏迷,需要时间静养恢复损耗的元气。
我收回手指,对一旁紧张得几乎要晕厥的钱夫人淡淡道:“邪气已除,静养几日便可无恙。近期勿再去阴气重的地方,尤其是……城外慈云庵。”
最后三个字,我刻意加重了语气。
钱夫人千恩万谢,几乎要跪下来磕头。
我没再多言,身影一晃,便离开了钱府,回到了酒馆。
柜台后,我端起酒杯,眼神微冷。
慈云庵……
一个听起来普普通通、供奉香火的尼姑庵,竟然成了“圣教”渗透和散布污染的据点?
他们想做什么?收集凡人的魂魄和生机?还是以此为跳板,在清风镇乃至更广的区域散播他们的“信仰”?
联想到黑煞谷那个“圣心”需要“种子”和“养料”,这些被污染的凡人,会不会也是一种另类的“养料”?
麻烦,真是无孔不入。
“老板,钱家小姐没事了吧?”赵铁见我回来,上前问道。
“嗯。”我应了一声,沉吟片刻,对赵铁道,“铁头,交给你个任务。”
“老板您说!”
“去打听一下,镇子里或者周边,最近还有没有类似钱小姐这样,从慈云庵上香回来就莫名病倒的人。低调点,别打草惊蛇。”
赵铁神色一凛,立刻意识到事情不简单,郑重应道:“是,老板!”
他转身便去安排了。
我又看向正在核对账目的林月儿:“月儿,你对慈云庵了解多少?”
林月儿放下账本,思索了一下,道:“慈云庵在城外五里的慈云山上,香火据说一直不错,庵里的师太们也很少与外界往来,名声尚可。没想到……”她眉头微蹙,显然也想到了其中的蹊跷。
“名声越好,藏得越深。”我冷哼道。
接下来的半天,赵铁带着侯三等人,借着采买和闲聊的机会,在镇子里暗暗打听。
结果,令人心惊。
不止钱家小姐一人!
镇东绸缎庄的老板娘,半月前去慈云庵还愿后,回来就变得神神叨叨,时常对着空气说话。
北街铁匠铺的学徒,上个月陪老娘去了一趟慈云庵,回来后体虚乏力,至今卧床不起。
南巷一个更夫,据说在慈云庵外路过几次后,就开始夜夜惊梦,形容憔悴……
类似的案例,零零总总,竟有七八起!只是之前都被当作普通的生病或者中邪处理,并未引起太大关注。
“老板,情况似乎比想象的严重。”赵铁回来汇报,脸色凝重,“那慈云庵,肯定有问题!”
“嗯。”我点了点头,眼神锐利。
圣教的手笔,果然不会小打小闹。他们这是要把清风镇,乃至周边区域,都慢慢变成他们的“养殖场”?
看来,这慈云庵,是不得不去一趟了。
不过,直接打上门去,恐怕会惊动他们,让他们有所防备,甚至狗急跳墙,伤害可能还被困在庵里的无辜香客。
得想个稳妥点的法子。
第二天,天色刚蒙蒙亮。
慈云山脚下,来了两个身影。
一个是我,依旧是一身粗布衣裳,气息收敛得如同普通樵夫。另一个则是小婉,她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些香烛和果品,扮作上山进香的村姑。
让小婉跟来,是考虑到她年纪小,又是女子,不容易引起怀疑,而且她心思细腻,或许能注意到一些容易被忽略的细节。
“老板,我们真的要去……烧香?”小婉有些紧张,小声问道。她哥哥的伤还没好利索,对让她跟我出来有些担心,但小婉自己却坚持要来报恩。
“嗯,去看看。”我笑了笑,“放轻松,就当是去郊游。跟紧我,别乱跑,也别乱碰里面的东西。”
“嗯!”小婉用力点头,紧紧跟在我身后。
山路清幽,石阶上长着青苔,两旁林木葱郁,偶尔传来几声鸟鸣,显得格外宁静。若非知道内情,谁又能想到,这看似祥和的深山古庵,内里可能藏着怎样的污秽。
走到半山腰,一座灰瓦白墙的庵堂出现在眼前。庵门上方挂着“慈云庵”的牌匾,字迹古朴。此刻庵门虚掩着,隐隐有檀香的味道飘出。
我神念微动,如同无形的波纹,悄无声息地扫过整个庵堂。
庵堂不大,前后两进院子。前院是佛殿,后院是尼姑们起居的禅房。此刻庵里有三个穿着灰色僧袍的尼姑,正在前殿做着早课,敲着木鱼,念诵着经文。看起来一切正常。
但我的神念感知到,在那看似庄严肃穆的佛殿地下,以及后院禅房的某处,隐隐传来几丝与钱小姐识海中同源的、阴冷而扭曲的能量波动!虽然被某种力量刻意遮掩,但在我面前,依旧如同黑夜中的萤火,清晰可辨。
果然在这里!
而且,能量源不止一处!
我示意小婉跟上,推开虚掩的庵门,走了进去。
“阿弥陀佛。”一个面容清瘦、眼神平和的中年尼姑迎了上来,双手合十,“两位施主是来进香的?时辰尚早,殿内清静,请随我来。”
她语气温和,举止得体,看不出任何异常。甚至连她身上的气息,也只是比普通人强健一些,并无灵力波动。
伪装得真好。
我点了点头,和小婉跟着她走进前殿。
殿内供奉着一尊慈眉善目的观音像,香案上香烟袅袅。另外两个年轻些的尼姑在一旁默默诵经,似乎对我们的到来毫无所觉。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那么祥和。
小婉按照我的吩咐,将竹篮里的香烛果品供奉在香案上,然后跪在蒲团上,装模作样地拜了拜。
我则站在殿中,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视着。
神念却如同最精细的探测器,深入地下,穿透墙壁,仔细探查着那几处能量源的具体情况。
佛殿地底,有一个不大的密室,里面布置着一个简易的阵法,阵法的核心,是一块不断散发出灰白气息的黑色骨头碎片——与黑煞谷中见过的“圣骸”同源!这阵法的作用,似乎是汇聚和放大那种扭曲的能量,通过某种方式,融入到这殿内的香火和诵经声中,潜移默化地影响前来上香的凡人。
而后院禅房的那处能量源,则更加隐晦,似乎是一个……传送法阵的波动?能量性质与巡察使使用的有些类似,但更加稳定和隐蔽,像是某种固定的坐标点。
他们在这里建立了一个前哨站和能量扩散点!甚至可能还有一个备用的逃生或联络通道!
好家伙,这是把慈云庵打造成了一个小型的“圣教”据点了!
必须拔掉它!
但如何动手,才能保证不伤及可能被囚禁或者控制的无辜者,并且不让消息走漏?
我心中迅速盘算着。
就在这时,那个引领我们进来的中年尼姑,目光看似无意地扫过小婉,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异样神色。
她双手合十,对着小婉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这位女施主,我观你面相,与我佛有缘,不知可否随贫尼去后堂,饮一杯清茶,听一段静心经文?”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心安的力量。
小婉眼神恍惚了一下,下意识地就要点头。
我眉头一皱。
这就忍不住要下手了?目标是看起来更柔弱、更容易控制的小婉?
我上前一步,挡在小婉身前,对着那中年尼姑笑了笑:
“师太,喝茶就不必了。我们就是来上个香,马上就走。”
中年尼姑脸上的笑容不变,但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冷意:“施主,机缘难得,何必急着离开?一杯清茶,费不了多少功夫。”
她说话间,一股更加隐晦的精神波动,如同无形的触手,试图绕过我,再次影响小婉。
我给脸不要脸了是吧?
我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师太,你这茶里,加的什么料,自己心里没数吗?”
中年尼姑瞳孔猛地一缩!
另外两个一直在诵经的年轻尼姑,也停下了动作,缓缓站起身,眼神变得冰冷而空洞,周身开始弥漫出淡淡的、与她们身上僧袍格格不入的阴冷气息!
殿内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小婉也察觉到了不对,吓得脸色发白,紧紧抓住我的衣角。
我看着那三个逐渐露出獠牙的“尼姑”,叹了口气。
“本想文明参观,奈何主人不让。”
“那就……”
我眼神一厉。
“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