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的门在我身后无声合拢。
里面那两个天机阁的元婴修士,此刻看我的眼神已经不只是恐惧,而是近乎信仰崩塌般的呆滞。
我没要他们的命,甚至没废他们的修为,只是用了一点小手段,让他们“自愿”地将所知关于天机阁内部结构、人员分布、几个重要据点,以及那位“巡风使”可能出没的区域等信息,事无巨细地复述了数遍,直到确认没有遗漏和谎言。
过程很顺利,毕竟,在真正的、超越他们理解的力量面前,所谓的忠诚和训练,脆弱得不堪一击。
得到想要的信息后,我随手抹去了他们关于被我审问的这部分记忆,只留下擅闯酒馆被擒、同伴被废、以及需要支付巨额赎金的清晰印象。然后,像丢垃圾一样,将他们扔出了酒馆结界,顺手塞了一封措辞“客气”但条件苛刻的索款信。
相信天机阁的高层,只要不是傻子,在核实了这里发生的一切后,会做出“明智”的选择。毕竟,研究“变数”很重要,但招惹一个完全看不透、能随手拿捏化神修士的未知存在,显然更不划算。
处理完这些,天色已经蒙蒙亮。
赵铁和林月儿带着初步恢复的卧龙凤雏五人组,已经开始清理酒馆的狼藉,修补破损的门窗和围墙。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以及每个人脸上那混合着疲惫、后怕,却又异常坚定的神色,我靠在柜台边,摩挲着下巴。
被动防守,等着麻烦上门,再一个个打发走?
太被动了,也太影响生意和心情。
得主动释放点信号出去。
“都停一下。”我拍了拍手,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他们停下手中的活计,望向我。
“这次的事情,是个教训,但也算是个机会。”我环视一圈,语气平静,“咱们‘忘忧’酒馆,以前可能太低调了,以至于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伸爪子。从今天起,这规矩,得改一改。”
我走到酒馆大门口,看着门外逐渐苏醒的街道,心念微动。
原本笼罩酒馆、此刻已恢复运转的防御阵法,其能量波动被我刻意调整、放大了一丝。这一丝波动,对于凡人或者低阶修士而言,依旧感觉不到任何异常,但对于金丹期以上,尤其是感知敏锐的元婴、化神修士来说,就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清晰无比地传递出一个信息——此地有主,且深不可测。
同时,我并指如刀,以神念为引,在酒馆大门左侧光洁的墙壁上,刻下了几行龙飞凤舞的大字:
【入店须知】
一、吃饭付钱,天经地义。
二、闹事打架,照价赔偿(十倍起)。
三、强闯民宅,后果自负(参考云麓仙宗某长老及天机阁某探子)。
四、老板心情,定价标准(最终解释权归本店所有)。
刻完,我退后两步,欣赏了一下自己的“墨宝”。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混不吝的霸道和理所当然。
赵铁、林月儿,连同凑过来的卧龙凤雏,看着那几行字,表情都有些呆滞。
“老板……这……这是不是有点……太直接了?” 赵铁挠了挠头,憨憨地问道。
“直接点好。”侯三摸着下巴,小眼睛放光,“省得那些不开眼的再来找麻烦!老板,高!实在是高!”
王老四用力点头:“就是!咱们以后是不是能横着走了?”
我白了他们一眼:“横着走的是螃蟹。咱们是开酒馆的,和气生财。这玩意儿,是告诉别人,想找茬,先掂量掂量自己的钱包和命够不够硬。”
正说着,街道上开始有早起的行人路过。
几个原本习惯性朝着酒馆张望的街坊,目光触及那几行新刻的字,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脸色唰地白了,赶紧低下头,加快脚步,几乎是跑着离开了这条街。
显然,昨晚的动静和今天这“霸气侧漏”的店规,已经开始发酵了。
没过多久,一道隐晦却强大的神念,带着试探的意味,小心翼翼地扫过酒馆区域。在接触到那被我刻意放大的阵法波动和门墙上那几行字的瞬间,那道神念如同触电般猛地缩了回去,再不敢靠近分毫。
看方向,是镇子另一端,某个一直隐藏气息、大概是元婴后期的散修老怪。看来,消息传得比我想象的还要快。
“看到了吧?”我对着目瞪口呆的伙计们耸耸肩,“有些名声,你不响,别人就当你软柿子。响过头了,是有点吓跑普通顾客,但至少能清净不少。”
我顿了顿,补充道:“当然,生意还是要做的。从明天起,推出几款新品灵酒和药膳,价格……比市面上同品质的,低一成。算是给街坊们压压惊,也告诉那些真正想来喝酒吃饭的人,咱们这儿,只要守规矩,欢迎之至。”
打一棒子,给颗甜枣。这道理,放哪儿都适用。
接下来的几天,清风镇表面平静,暗地里却暗流涌动。
“忘忧”酒馆老板深不可测、云麓仙宗长老被重创、天机阁探子被废并勒索巨额赎金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在小范围的修士圈子里疯狂传播。
酒馆的生意,果然受到了影响。寻常百姓不敢靠近,低阶修士望而却步。但也并非全无客人。
偶尔会有那么一两个气息沉稳、眼神精明的修士,在店外徘徊许久,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走进店来,点上一壶最便宜的灵酒,小心翼翼地坐着,眼神不时偷偷打量着我或者赵铁、林月儿,似乎想从我们身上看出些什么。
对于这些“探子”,只要他们安分守己,付钱喝酒,我也懒得理会。
期间,云麓仙宗的人果然来了。不是来找茬的,而是一位元婴期的执事,带着几个弟子,押送着满满几大箱灵石和材料,态度恭敬得近乎卑微,按照清单,一分不少地交付了赔偿,然后带着依旧失魂落魄的儒雅中年和伤势未愈的枯木长老,灰溜溜地走了,连句硬话都没敢说。
天机阁那边暂时还没动静,但我能感觉到,有几道更加隐晦、更加精于算计的神念,在这几天里,远远地窥探过酒馆数次,最终都悄然退去。
他们在评估,在权衡。
我不急。
我有的是时间跟他们耗。
只要他们别再来打扰我退休喝酒就行。
这天打烊后,赵铁在后院练剑,剑风呼啸,隐隐带着风雷之声,经过这次危机和我的点拨,他的剑意似乎更加凝练了。林月儿在柜台后拨弄着算盘,核对账目,灯光映照着她的侧脸,宁静而美好。卧龙凤雏五人组则在厨房里为了明天的新品菜式争论不休。
我坐在老位置上,抿着杯子里自酿的、口感堪比琼浆玉液却无人识货的“忘忧酒”,看着这一切。
麻烦或许还在,潜在的威胁也并未完全消除。
但至少眼下,这份好不容易重新得来的、带着一丝“恶名”庇护的安宁,还算不错。
但愿,能持续得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