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新纪：弑神 第33章 梵音碎魔昙花现 无心一语惊四座

地牢之内，绝望如同粘稠的墨汁，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猪八戒蜷缩在墙角，身体微微颤抖，不再是因恐惧，而是源于一种更深沉的、对万事万物失去兴致的虚无。往日里最能牵动他心神的食欲，此刻如同被戳破的皮筏，干瘪地塌陷下去，连带着他整个精气神都泄了个干净。他眼神空洞地望着布满青苔的石壁，仿佛那后面不是坚实的岩石，而是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空虚。

沙僧盘坐的身形依旧挺直，但紧握禅杖的手背青筋暴起，微微颤抖。那些被他吞噬的冤魂面孔不再仅仅是闪现，而是如同浮雕般清晰地刻印在他的脑海，哀嚎与诅咒化作实质的音波，不断冲击着他的耳膜与佛心。他试图默诵静心咒文，可嘴唇开合间，吐出的气息都带着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那是流沙河底沉淀了数百年的罪业，在此刻被彻底引动、发酵。

唐僧的状况最为危急。他面色金纸，气息微弱，若非慧能一直以自身精纯禅意护住其心脉，恐怕佛心早已崩碎。在他识海之内，已是狂风暴雨，恶浪滔天。金蝉子十世修行积累的佛光被压缩到只剩灵台方寸之地，周遭是聚灵魔猴怨念所化的无边黑暗，不断侵蚀、拷问、扭曲着他的信念。取经的意义、众生的苦难、自身的无力……种种负面念头化作狰狞心魔，撕扯着他的灵魂。

“法师，万法皆空，因果不空。执着是苦，放下亦是苦。唯有明心见性，照见五蕴皆空，方能度一切苦厄。”慧能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的禅意如同狂风暴雨中一盏摇曳的孤灯，虽能暂时护住唐僧灵台不灭，却无法驱散那无孔不入的魔念侵蚀。这魔气并非直接攻击，而是引动每个人内心最深处的破绽，从内部瓦解，其阴毒远超寻常妖魔手段。

就在这佛光渐黯，魔氛高涨之际，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哼唱声，从旁边那间单独的牢房里传了出来。

那并非什么庄严的佛号，也不是玄奥的咒语，而是一段不成调子，带着几分慵懒，几分随意，甚至几分戏谑的小曲。曲调古怪，咿咿呀呀，仿佛乡间孩童信口胡诌的歌谣。

然而，就是这不成调的小曲响起刹那，地牢内那令人窒息的压抑氛围，竟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微微荡漾了一下。

猪八戒空洞的眼神动了动，下意识地侧了侧耳朵。

沙僧脑海中那些冤魂的哀嚎声，似乎被这古怪的曲调干扰，出现了一丝紊乱。

就连唐僧识海中那狂暴的黑暗浪潮，也仿佛被这不合时宜的声音按下了片刻的暂停键。

哼唱这小曲的，正是无心。他依旧随意地坐在干草堆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双腿交叠，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打着拍子，仿佛完全感受不到周遭那足以令金仙沉沦的绝望魔氛。

“喂，那个大耳朵的。”无心停下哼唱，忽然开口，声音带着惯有的懒散，指向猪八戒。

猪八戒茫然地抬起头。

“想想你高老庄的媳妇儿，”无心的语气像是在拉家常，“想想她给你做的最后一顿红烧肉，是不是肥而不腻，入口即化？那香味，啧，是不是现在想起来，还能馋掉舌头？”

猪八戒猛地一怔。高翠兰……红烧肉……那原本被魔气蒙尘、变得灰暗腐坏的记忆，此刻被无心这突兀而具体的话语猛地擦亮了一角。一股极其微弱，却真实无比的暖意，伴随着记忆中那诱人的肉香，从他几乎冰封的心底艰难地渗透出来，驱散了一丝笼罩他的虚无。

不等猪八戒反应，无心又转向沙僧：“还有你，卷帘大将。玉帝跟前失手打碎个琉璃盏，算个屁的大事？值得你在这流沙河吃人度日，耿耿于怀几百年？玉帝老儿自己家的糟烂事儿还少吗？他哪有空天天惦记你个破杯子！”

这话语粗俗无比，甚至带着大不敬，却像是一把重锤，猛地砸在了沙僧心头那沉甸甸的、名为“罪孽”的枷锁上。枷锁发出“咔”的一声轻响，虽未碎裂，却让他一直紧绷的、自我惩罚般的心神，骤然松动了一瞬。是啊……比起取经路上见过的那些神佛算计、妖魔滔天，打碎琉璃盏……似乎真的……没那么重要了？

最后，无心的目光落在气息奄奄的唐僧身上，他的眼神少了几分戏谑，多了些许难以言喻的深邃。

“金蝉子，”他直接唤出了唐僧的前世法号，声音不高，却如同洪钟大吕，直接敲击在唐僧近乎崩碎的灵台上，“你且问问自己，你西行取经，究竟是为了渡众生，还是为了渡你自己？”

“若为渡众生，众生皆苦，何须你渡？若为渡自己，心若不明，取得真经万卷，不过是多了几卷束缚心灵的废纸！”

“佛在灵山莫远求，灵山只在汝心头。你连自己的心魔都渡不了，拿什么去渡芸芸众生？拿你那点可怜的、连自己都怀疑的慈悲吗？！”

字字诛心！却非魔念的侵蚀，而是一种近乎残酷的、直指本质的诘问！

唐僧浑身剧震，猛地又喷出一口鲜血，但那血的颜色，却不再是暗沉，反而带上了一丝鲜亮。他紧闭的双目剧烈颤抖，识海中那固守灵台的微弱佛光，在无心的诘问下，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如同被剔除了杂质的精金，开始凝聚，开始燃烧！是啊……我为何取经？是为了成佛？是为了完成使命？还是……只是为了寻求一个答案，一个关于自身、关于众生、关于佛法的终极答案？若心不明，纵到灵山，亦是枉然！

“阿弥陀佛。”慧能缓缓收回了抵在唐僧后心的手，看向无心的目光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毫不掩饰的惊叹与探究。他能感觉到，唐僧那濒临崩溃的佛心，竟在这看似荒谬的诘问与点破下，开始重塑，开始以一种更本质、更坚韧的方式凝聚。此法，近乎于魔，却又暗合禅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的无上妙谛。

无心却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重新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甚至打了个哈欠。

地牢内的魔氛并未完全散去，猪八戒、沙僧、唐僧依旧受困其中，但那种令人绝望的、仿佛必死无疑的凝固感，却被打破了。一丝微弱的、源自本心的亮光，开始在每个人内心深处挣扎着点燃。

无心看向密室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聚灵魔猴……你的‘万灵怨咒’确实厉害，直攻道心本源。可惜啊，你忘了，最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被攻破的。而人心这东西，有时候，偏偏就不按你那套怨念的规矩来……”

“孙悟空，你这猴子……可别真就这么怂了。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石地上，画下了一个极其古老、甚至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奇异符号，那符号微微一闪，便悄然隐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