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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送出的第三天清晨，狄云回来了。
他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如纸，是被两个青苗队少年架着回来的——腿上中了一箭，伤口已经发黑。
“毒箭！”杨蜜只看一眼就判断出来，立即割开伤口放血，敷上解毒药粉。
狄云强撑着说完消息：“信送到了……凌退思看完后，当场砸了茶杯。他调了五百官兵，说是……剿匪，但方向是万家在城外的别院。”
“他信了。”陈玄松了口气。
“不止。”狄云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铁制，刻着“凌”字，“他还给了这个，说……若我们能找到宝藏，他愿意平分。但《武经总要》必须归他。”
“令牌有什么用？”
“可以调动他在洞庭湖的三条船。”狄云喘息道，“还有……他说湖心岛最近夜间有异光，怀疑宝藏入口要开了。”
杨蜜包扎好伤口，眉头紧皱：“这么痛快？不像凌退思的风格。”
“他当然有算计。”陈玄接过令牌，“他想要我们当探路的卒子。如果真有宝藏，他的人会第一时间控制局面；如果是陷阱，死的是我们。”
“那我们还去？”
“去。”陈玄眼神锐利，“但不止我们去。”
他看向王猛：“王叔，我们的船造得怎么样了？”
“三条小船，勉强能用。”王猛道，“但洞庭湖风浪大，怕是……”
“够了。”陈玄摊开地图，“我们不从正面登岛。从这里——”他指向湖西一处浅滩，“夜渡，绕到岛背面。”
计划迅速制定：
陈玄、杨蜜、狄云（坚持要去），带二十个青苗队精锐，乘两条小船夜探湖心岛。
王猛带剩余人手在岸边接应，同时防备万家偷袭。
苏寡妇和小翠负责营地安全。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当天傍晚，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戚长发。
他像是从水里冒出来的一样，浑身湿漉漉地站在营地外，手里拎着一条还在挣扎的大鱼，笑得憨厚：“徒弟们，师父给你们送鱼来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三天，他们找遍了周围山头，都没找到戚长发的踪迹。
现在他却自己回来了，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师父去了哪里？”陈玄问得平静。
“躲万家的人啊。”戚长发叹气，“那晚打起来，师父武功不济，只好先避一避。后来听说你们赢了，这才敢回来。”
谎话连篇。
但陈玄没戳破，只是接过鱼：“师父辛苦了。正好，我们准备去洞庭湖，师父一起？”
戚长发眼睛一亮：“你们找到入口了？”
“凌退思说湖心岛有异光。”
“对对对！”戚长发连连点头，“师父也听说了。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今夜子时。”
戚长发搓着手：“好好好，师父跟你们去。我知道一条密道，能直通岛心。”
他果然知道。
陈玄和杨蜜交换了一个眼神。
将计就计。
---
子夜，洞庭湖。
两条小船如幽灵般滑过水面。
船上除了陈玄五人，还有十个精挑细选的青苗队少年——都是水性好、胆子大的。
戚长发坐在船头，指着远处黑暗中隐约的轮廓：“那就是湖心岛。看到那光了吗？”
确实有光。
不是火光，是幽蓝色的光，从岛中央的树林里透出来，忽明忽灭，像鬼火。
“宝藏入口每隔四十九年开一次，每次开七天。”戚长发压低声音，“今天是第三天。错过这次，又要等四十九年。”
陈玄不动声色：“师父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师祖临终前说的。”戚长发眼中闪过追忆，“他说……梁元帝埋宝时，请了苗疆蛊师布阵。那蓝光，就是阵法将开的征兆。”
苗疆蛊师？
陈玄和杨蜜都想起了笑傲江湖世界的蓝凤凰。
如果这个世界的蛊术也有那般威力……
小船靠岸。
岛不大，方圆不过两三里，但树木茂密，怪石嶙峋。
蓝光来自岛中央的一处岩洞。
戚长发挥手：“跟我来。”
他熟门熟路地在树林中穿行，避开荆棘和沼泽，显然不是第一次来。
一刻钟后，众人来到岩洞前。
洞口不大，仅容一人通过。
蓝光就是从里面透出来的，还带着一股奇异的甜香。
“就是这里。”戚长发声音激动，“宝藏就在里面。”
陈玄却没动。
他看着洞口的地面——有几处脚印，很新鲜，不超过一天。
“有人来过。”
戚长发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可能是凌退思或万震山的人探过路。不管了，咱们先进去。”
他率先钻进洞口。
陈玄示意青苗队在洞外警戒，只带了杨蜜、狄云跟进去。
洞内比想象中深。
通道蜿蜒向下，石壁湿滑，长满青苔。
蓝光越来越亮，甜香也越来越浓。
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前方豁然开朗。
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洞顶垂下无数钟乳石，地面则是平整的青石板。
洞中央有一个圆形石台，石台上摆着一个玉匣。
蓝光就是从玉匣里透出来的。
“宝藏！”戚长发眼睛放光，就要冲上去。
“等等。”陈玄拉住他，“师父不觉得太顺利了吗？”
戚长发一愣：“什么？”
“梁元帝的宝藏，如果这么容易就能拿到，还会等四百年？”陈玄环视四周，“这洞里，恐怕有机关。”
话音刚落，洞口方向传来轰隆一声。
一块巨石落下，封死了来路。
与此同时，溶洞四壁的缝隙里，喷出淡红色的雾气。
“是瘴气！”杨蜜捂住口鼻，“退到石台那里！”
众人冲向石台。
但石台周围的地面忽然下陷，露出一个深坑。
坑底插满尖锐的木桩，若是掉下去，必死无疑。
戚长发“哎呀”一声，脚下一滑，眼看就要坠坑。
陈玄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后领，将他拽了回来。
“谢……谢谢徒弟。”戚长发惊魂未定。
“师父小心。”陈玄淡淡道，“这里处处是陷阱。”
红色瘴气越来越浓。
杨蜜从怀中掏出几个药丸分给大家：“含着，能防毒。”
这是她仿照笑傲江湖世界的解毒丹配的，虽然简陋，但应该有效。
众人含着药丸，屏息观察。
瘴气弥漫中，溶洞的景象开始扭曲。
石壁上浮现出诡异的图案，像是文字，又像是符文。
“是苗文。”杨蜜仔细辨认，“写的是……‘贪者死，义者生’。”
“什么意思？”狄云问。
陈玄看向戚长发：“师父，您是不是该说实话了？”
戚长发脸色变幻，最终咬牙：“好，我说。这玉匣里装的不是宝藏，是……钥匙。真正的宝藏，在另一个地方。但拿到钥匙，需要过三关。”
“哪三关？”
“第一关，瘴气迷阵，我们已经过了。”戚长发指着石台，“第二关，是这玉匣上的锁。需要三个人的血才能打开——必须是梅念笙三个徒弟传人的血。”
陈玄眼神一冷：“所以你才带我们来？”
“不全是。”戚长发苦笑，“我一个人的血不够。万震山和言达平的传人……言达平死了，万震山不会合作。只有你们……你们虽然不是梅师祖的传人，但武功路数古怪，或许能替代。”
替代？
陈玄忽然明白了。
戚长发从一开始就知道，单凭他一个人拿不到钥匙。
所以他故意消失，等陈玄他们拿到凌退思的令牌、找到湖心岛，再“适时”出现。
一切都是算计。
“第三关呢？”杨蜜问。
“拿到钥匙后，会触发最后的机关。”戚长发看向溶洞深处，“那里……有守护宝藏的东西。”
什么东西？
他没说。
但陈玄已经猜到了。
梁元帝请苗疆蛊师布阵，守护宝藏的，恐怕不是什么机关，而是……蛊。
“先开锁。”陈玄走到石台前，“要多少血？”
“每人三滴，滴在锁孔周围这三个凹槽里。”
玉匣上的锁很奇特，是三个相连的铜环，每个环上有一个凹槽。
陈玄划破指尖，滴了三滴血在第一个凹槽。
戚长发滴在第二个。
第三个……
“我来。”狄云上前。
“不行。”戚长发拦住，“必须是武功有根底的人。杨姑娘，你来。”
杨蜜看向陈玄，陈玄点头。
她也滴了三滴血。
三人的血在凹槽里汇聚，沿着铜环的纹路流动，最终在锁芯处交汇。
咔哒一声。
锁开了。
戚长发迫不及待地打开玉匣。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把青铜钥匙，和一卷羊皮纸。
他展开羊皮纸，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怎么了？”陈玄问。
戚长发手在发抖：“这……这上面说，宝藏不在湖底，在……在荆州城下。”
“什么？”
“梁元帝当年埋宝，用了疑兵之计。”戚长发声音发颤，“湖心岛是假，真正的入口在……在凌退思的知府衙门下面。”
所有人都愣住了。
凌退思的衙门下？
那凌退思知道吗？
如果他早就知道，那他这些年……
“不好！”杨蜜突然道，“这是个局！凌退思故意放出湖心岛异光的消息，就是为了把所有人都引过来！”
话音刚落，洞外传来喊杀声。
是青苗队少年们的惊呼，和兵器碰撞的声音。
有人来了。
陈玄冲向被封的洞口，透过石缝往外看。
火把的光照亮了湖岸。
黑压压的人群，至少两三百。
为首的一身官服，正是凌退思。
他身边站着一个人——黑袍，瘦高，是钟无骨。
而更让陈玄心惊的是，万震山和万圭也在，带着万家的私兵。
凌退思和万震山，竟然联手了？
“他们是一伙的！”戚长发脸色惨白，“他们早就勾结好了！用湖心岛做饵，把知道宝藏秘密的人一网打尽！”
中计了。
从凌退思爽快给出令牌，从湖心岛异光出现，从戚长发“恰好”归来——都是圈套。
现在，他们被困在洞里，洞外是数百敌人。
绝境。
但陈玄没慌。
他回头看向溶洞深处：“师父，你说第三关的守护者，是什么？”
戚长发愣了一下：“应该是……蛊虫。”
“能杀人吗？”
“能。苗疆最毒的蛊，沾之即死。”
“好。”陈玄眼中闪过决绝，“那就让守护者……去会会他们。”
他走到石台边，按照羊皮纸上的指示，转动玉匣。
玉匣底座下，露出一个暗格。
里面是一个陶罐，封着蜡。
陈玄小心打开陶罐。
罐里是粉末，黑色的，带着刺鼻的腥味。
“这是……引蛊香。”戚长发惊道，“点燃后，会引出守护蛊虫！”
“虫在哪？”
戚长发指向溶洞深处的一条裂隙：“那后面，应该是个虫巢。”
陈玄拿起陶罐，走到裂隙前。
“玄哥，你要做什么？”杨蜜拉住他。
“借刀杀人。”陈玄看向洞外的火光，“凌退思和万震山想要宝藏，就让他们……亲自来取。”
他点燃引蛊香，扔进裂隙。
然后迅速退回，用石块封住裂隙口。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起初什么声音都没有。
但很快，裂隙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无数细小的脚在爬。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密。
然后，第一只虫子爬了出来。
是蜈蚣。
但不是普通的蜈蚣，这只蜈蚣有手掌那么长，通体赤红，背上有金色的纹路。
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成百上千只。
不仅有蜈蚣，还有蝎子、蜘蛛、色彩斑斓的毒蛇。
它们像潮水般从裂隙涌出，朝着引蛊香的方向——也就是洞口的方向涌去。
“退到高处！”陈玄拉着杨蜜跳上石台。
众人纷纷攀上钟乳石。
虫潮从他们脚下涌过，冲向被封的洞口。
它们开始啃噬封洞的巨石。
石头在毒液腐蚀下，发出滋滋的声音。
洞外，凌退思正准备让人炸开洞口。
忽然，他听到洞里传来奇怪的声音。
“什么声音？”他皱眉。
钟无骨脸色一变：“是虫！快退！”
但已经晚了。
巨石轰然碎裂，虫潮如洪水般涌出。
最前面的几个官兵瞬间被淹没，惨叫声响彻夜空。
“放火！放火！”凌退思厉喝。
火把扔向虫群，但毒虫太多了，烧死一批，又涌出一批。
场面大乱。
洞内，陈玄等人趁机从炸开的洞口冲出。
“往船那边跑！”陈玄挥剑开路。
但船已经被毁了。
凌退思早就想到了这一层，三条小船全被凿沉。
“下水！”杨蜜当机立断，“游到对岸！”
众人跳入湖中。
湖水冰冷刺骨，但此刻顾不上了。
身后，虫潮和官兵混战成一团。
万家的人也在逃，万圭被毒虫咬了手臂，惨叫连连。
陈玄回头看了一眼。
火光中，凌退思和钟无骨站在高处，冷冷地看着他们，却没有追来。
他们在等。
等虫潮退去，等宝藏现世。
而陈玄知道，真正的宝藏不在湖心岛，在荆州城下。
这个秘密，现在只有他们知道。
游到对岸时，天已微亮。
清点人数，二十个青苗队少年，只回来了十二个。八个人永远留在了湖心岛。
王猛带人接应，看到众人狼狈的样子，心都沉了。
“先回营地。”陈玄声音嘶哑。
路上，戚长发一直沉默。
直到快回到盆地时，他才开口：“徒弟，师父……对不住你们。”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狄云红着眼，“那些孩子才十几岁……”
戚长发低头：“宝藏的秘密，我会全部告诉你们。但你们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杀了凌退思和万震山。”戚长发眼中闪过刻骨的仇恨，“他们害死了你们师祖，害死了言达平，现在又想害死我们。不杀他们，我死不瞑目。”
陈玄看着他：“师父，您是不是还瞒着什么？”
戚长发犹豫片刻，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
玉佩是半圆形，雕着龙纹。
“这是师祖留下的信物。”他说，“梅师祖当年不是病死的，是被凌退思和万震山联手害死的。因为他们发现，师祖不想打开宝藏——他说那里面，有比金银更可怕的东西。”
“什么东西？”
“不知道。”戚长发摇头，“师祖只说……‘那本书，不能见天日’。”
《武经总要》。
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陈玄望向荆州城的方向。
谜底，都在那里。
但要去那里，需要更多的力量，更周全的计划。
而他们现在，损兵折将，四面楚歌。
“先休整。”陈玄下令，“王叔，加强防备。苏婶，多备伤药。小翠，清点粮食，看看还能撑多久。”
营地又忙碌起来。
但气氛沉重。
每个人都知道了湖心岛的惨败，知道了敌人的强大。
希望，似乎越来越渺茫。
但陈玄和杨蜜没放弃。
深夜，两人在了望台上，重新制定计划。
“凌退思和万震山虽然暂时联手，但一定会内讧。”杨蜜分析，“凌退思要书，万震山要财。我们可以利用这点。”
“但需要有人去荆州城。”陈玄看着地图，“煽风点火，让他们先打起来。”
“我去。”杨蜜道，“我扮成小翠的样子，混进城。小翠熟悉凌府，能帮我。”
“太危险。”
“你留下坐镇。”杨蜜握住他的手，“玄哥，这一世我们不能总在一起行动。有时候，需要分头作战。”
陈玄沉默许久，最终点头：“好。但带上狄云。他需要历练。”
“嗯。”
计划定了。
杨蜜和狄云三日后进城。
而陈玄要做的，是在这三天内，让凤凰军恢复战力，同时……找到对付蛊虫的办法。
他想起了笑傲江湖世界的蓝凤凰。
如果这个世界的苗疆蛊术，和那个世界有相通之处……
也许，他们还有胜算。
夜风吹过，带着湖水的湿气。
远处，荆州城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那座城里，藏着四百年前的宝藏，也藏着足以颠覆一切的秘密。
而他们，正在一步步走向风暴的中心。
这一次，没有退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