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玄幻 武侠 都市 历史 科幻 灵异 游戏 书库 排行 完本 用户中心 作者专区
小米阅读 > 都市 > 盲狱桃花劫 > 第109章 从头开始

盲狱桃花劫 第109章 从头开始

作者:爱笑的香椿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5-12-24 20:46:59

那杆冰凉的铜烟袋,就放在油灯旁,像个沉默的见证者。李守兔的目光掠过它,落在摊开的《伤寒杂病临证札记》上,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像一片深不见底的墨海。他捏着铅笔头,粗糙的手指笨拙地在一个生僻字旁画了个圈,眉头拧成了疙瘩。凹山村的寂静在这里被放大,只剩下窗外偶尔驶过的卡车轰鸣,震得窗棂嗡嗡作响,更衬出这出租屋里的冷清和沉重。

“后会有期”四个字,像烧红的针,时不时扎一下他的心。省城……老马叔像一滴水,彻底融进了那片他无从想象的汪洋里。他用力眨掉眼底的酸涩,逼着自己把注意力拉回书页上。不能辜负。这三个字成了他心底唯一支撑着不垮掉的柱子。

日子像生了锈的齿轮,艰难却固执地向前转动。板厂的工作繁重单调,沉重的板材压弯了他的腰,木屑粉尘沾满了他的头发和粗布衣裳。汗水浸透了后背,又被山风吹干,留下一道道白色的盐渍。工友们的说笑,机器的轰鸣,似乎都隔着一层厚厚的膜,传不进他的耳朵。他的心思,早被那些拗口的药名、复杂的脉象、老马叔朱笔批注的“慎之”、“切记”塞得满满当当。下班铃声一响,他总是第一个冲出板厂大门,脚步匆匆,仿佛慢一步,那点微弱的决心就会被疲惫冲散。

回到那间冰冷的出租屋,怎么都感觉不到灯亮,对面301房间的门始终紧闭。昏黄的光晕只够照亮方寸之地。他囫囵吞下从食堂打来的冷馒头,就着咸菜疙瘩,然后便迫不及待地摊开书本和那些零散的笔记。字典被他翻得卷了边,从家里带来翠花上学几本小学语文课本,成了他最基础的阶梯。一个“证”字,一个“脉”字,他反反复复地念,用铅笔在废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直到手指发麻,眼睛发花。

夜复一夜,油灯如豆。他像一头钻进死胡同的老牛,对着那些艰深晦涩的文字,吭哧吭哧地犁着。看不懂的句子,他就一遍遍读,读出声来,仿佛声音能帮他砸开那文字筑起的硬壳。遇到实在啃不动的硬骨头——比如“少阴病,脉微细,但欲寐”后面跟着的一大串解释和方子加减——他就烦躁地抓起那杆铜烟袋,冰凉的触感从掌心蔓延开,稍稍压住心底那股想撕书的无名火。他学着老马的样子,用拇指捻捻烟锅壁,却不往里填烟丝。只是攥着,感受那份沉甸甸的冰凉,仿佛能从里面汲取一丝老马叔沉静的力量。

“不能辜负……”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沙哑,在空寂的屋子里微弱地回荡。他重新低下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书页,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转眼间,盛夏的暑气蒸腾起来,县城像个巨大的蒸笼。李守兔掰着手指头算日子,凹山小学该放暑假了。一个念头,像雨后石缝里钻出的嫩芽,在他沉寂的心湖里悄悄冒了头——让翠花带着铁蛋来城里住些日子吧。

这念头一起,便再也压不下去。他需要帮手。翠花认得字,能帮他认那些书本上的“拦路虎”。更重要的是,这空荡荡的屋子,太冷了,太静了。两个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或许能冲淡一点那沉重的死寂,还有那无处不在的、啃噬着他的愧疚。

他拿起手机拨了出去,翠花,把你家里的东西归整好,你带铁蛋来我这里过两天,我带你们出去玩。

“真的!”李守兔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带着一丝久违的活气,“放暑假了吧?你……你带上铁蛋,坐班车到市里来!我……我去车站接你们!”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消化这个消息,随即传来翠花更清晰、也更雀跃的回应:“嗯!放啦!我跟铁蛋说!啥时候来?”

“就这两天!坐最早那趟班车!”李守兔赶紧说,生怕她反悔似的,“对了!翠花,把你……把你上学用的语文书,都带来!爷……爷有用!”

“语文书?哦……好!”翠花虽然疑惑,但答应得很干脆。

挂了电话,李守兔长长吁了一口气,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走出邮局,午后的阳光刺得他眯起了眼。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铜烟袋,冰冷的触感依旧,但心里头,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地、轻轻地松动了一下。

两天后的清晨,天刚蒙蒙亮,李守兔就醒了。他仔仔细细地收拾了屋子,把唯一的木板床腾出来,又向房东讨了些旧稻草和破席子,在墙角给自己打了个地铺。还破天荒地跑去街口的早点摊,买了两个平时舍不得吃的、裹着芝麻的烧饼,用油纸包好,揣在怀里,焐得热乎乎的。然后,他早早地就等在了尘土飞扬的长途汽车站门口,像根钉在地上的木桩,伸长脖子,在每一辆驶入车站、卷起漫天黄尘的破旧班车中搜寻着。

当客车车门“哐当”一声打开,李守兔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人流涌出,大包小裹,吵吵嚷嚷。终于,两个小小的、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车门口。

翠花穿着洗得发白的碎花旧褂子,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打着补丁的旧布包,一手紧紧攥着弟弟铁蛋的手。铁蛋则像个刚出笼的小猴子,东张西望,黑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县城的新奇,小脸上蹭着灰,头发乱得像鸡窝。翠花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格外显眼的叔叔,眼睛一亮,用力挥了挥手:“爷!这儿!”

李守兔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喉咙有些发紧,想说什么,却只笨拙地伸出手,想接过翠花肩上的大布包。布包很沉,里面除了姐弟俩简单的换洗衣物,肯定还塞满了翠花带来的书。

“叔兔爷!”铁蛋也认出了他,挣脱姐姐的手,像颗小炮弹似的撞进李守兔怀里,沾着灰的小手紧紧抱住他的腿,仰着小脸嘿嘿地笑,露出一口小白牙。

李守兔被撞得一个趔趄,低头看着铁蛋脏兮兮却充满依赖的笑脸,再看看翠花因为赶路而泛红、带着汗珠却亮晶晶的眼睛,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冲上心头,撞得他鼻尖发酸。他赶紧低下头,掩饰性地揉了揉铁蛋乱糟糟的头发,哑着嗓子应道:“哎!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路上累不累?饿了吧?”

他忙不迭地从怀里掏出那两个还带着体温的芝麻烧饼,塞到姐弟俩手里:“快,垫垫肚子。” 烧饼的香气立刻让铁蛋欢呼起来,翠花也小口小口珍惜地吃着,眼睛弯成了月牙。

领着姐弟俩穿过喧闹的街市,回到那间狭小却已被他尽力收拾过的出租屋。翠花懂事地放下布包,就开始打量屋子,目光落在墙角的地铺上:“爷,你睡地上?这咋行……”

“没事!地上凉快!我不喜欢睡床。”李守兔连忙摆手,岔开话题,“书……书都带来了?”

“嗯!”翠花打开那个大布包,小心翼翼地捧出几本同样卷了边的小学语文课本,还有几本作业本和铅笔,“都在这儿了,一到三年级的,还有我自己的本子。”

看着那几本散发着油墨和旧纸张味道的课本,李守兔的眼睛亮了起来,像看到了宝贝。他郑重地接过来,粗糙的手指摩挲着封面:“好,好……”

小小的出租屋,因为多了两个孩子,瞬间变得拥挤,也充满了生气。铁蛋对这个新环境充满了好奇,一会儿摸摸粗糙的墙壁,一会儿探头看看窗外,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翠花则像个小大人,放下行李就开始收拾,把带来的衣物叠好,又拿起墙角的扫帚,想把地上的灰尘扫掉。

“别忙了,先歇歇。”李守兔拦住她,顿了顿,脸上带着点不自然的局促,“翠花,叔……叔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翠花停下动作,认真地看着他:“叔,你说。”

李守兔指了指桌上摊开的《伤寒杂病临证札记》和他自己那本翻烂的字典,还有那几本小学课本:“叔……叔想认字,想学书上的东西。可很多字……叔不认识。你……你念过书,认得字多,能不能……教教叔?” 他说得磕磕巴巴,脸颊微微发烫,仿佛承认自己的“无知”是一件极其难堪的事。

翠花愣住了,看着叔叔脸上那混合着恳求、羞愧和无比认真的神情,再看看桌上那本厚重得吓人、字迹密密麻麻的“大书”,她的小嘴微微张着,好一会儿才用力点头:“能!叔,我能教!我教你认字!” 她答应的干脆利落,小胸脯挺了起来,仿佛肩负起了一项无比光荣的任务。

从那天起,李守兔的生活有了固定的、充满烟火气的节奏。

天不亮,他就轻手轻脚地起床,怕吵醒还在熟睡的姐弟俩。先去板厂上工,沉重的木板压弯了他的脊梁,汗水浸透衣裳,木屑沾满头发。机器的轰鸣和工友的谈笑,都被他隔绝在外,心里默念着前一天晚上翠花教他的几个生字,或者回忆着某个难懂的方剂。

中午的工休时间,他常常是第一个冲到食堂,囫囵吞下饭菜,然后就找个僻静的角落,从怀里掏出被汗水微微濡湿的、写着生字的小纸片或者那本小小的字典,抓紧这片刻的闲暇,贪婪地啃读着。有工友好奇地凑过来:“哟,守兔,用功呢?看啥天书呢?” 他往往只是含糊地应一声,把书本合拢一些,并不解释。那些复杂的医理和相术,对这些人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他不想成为新的谈资。

下班铃声一响,他又是冲在最前面的人。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目标明确地奔向街口的副食店。他不再是那个只买最便宜馒头咸菜的李守兔了。他会踌躇一下,然后掏出几张毛票:有时是两个裹着糖霜的江米条,有时是几块印着红绿花纹的点心,偶尔还会咬牙买一小包硬糖,花花绿绿的糖纸在夕阳下闪着廉价却诱人的光。这点小小的甜,是他能给两个孩子的、微不足道的补偿和快乐。

当他推开出租屋那扇吱呀作响的门,迎接他的往往是扑鼻的饭菜香和铁蛋兴奋的叫声:“爷回来啦!有糖吃吗?” 翠花小小的身影在狭窄的灶台前忙碌着,用李守兔早上备好的简单食材——一把青菜,几块豆腐,或者几个鸡蛋,变出热腾腾的晚饭。锅碗瓢盆的碰撞声,铁蛋围着灶台转悠的脚步声,还有翠花轻声呵斥弟弟别捣乱的声音,交织在一起,驱散了屋里的冷清,填满了每一个角落。

饭桌上,李守兔总是把自己碗里不多的肉片或鸡蛋,悄悄拨到姐弟俩碗里。铁蛋吃得狼吞虎咽,小脸上沾着饭粒。翠花则会小声说:“爷,你也吃。” 李守兔只是“嗯”一声,扒拉着碗里的饭,眼角余光看着两个孩子吃得香甜,心里头那沉甸甸的石头,仿佛被这简单的烟火气撬开了一丝缝隙。

晚饭后,洗刷完毕,便是这出租屋里最重要的时刻。油灯被捻亮,昏黄的光晕笼罩着小小的方桌。

李守兔端坐在桌旁,腰杆挺得笔直,像个最认真的学生。他把那本厚厚的《伤寒杂病临证札记》推到桌子中央,旁边摊开翠花带来的语文课本和他那本卷了边的字典。翠花搬着小板凳坐在他对面,小小的脸上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郑重其事。

“爷,今天咱们认哪几个?”翠花翻开语文课本,找到她认为比较难、叔叔可能需要的字。

李守兔指着医书上被他用铅笔圈出来的、张牙舞爪的生僻字:“这个……‘症’?还有这个,‘瘕’?还有下面这个‘濡’……” 他的手指有些笨拙,带着常年劳作留下的厚茧。

翠花凑近油灯,仔细辨认着书页上那些对她来说同样陌生而复杂的字迹,然后翻开字典,小手指点着,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拼读:“症……读 zheng,一声,症瘕,就是肚子里结块的病……瘕……读 jia,三声……濡……读 ru,二声,是……是湿润、柔软的意思?”她抬起头,有些不确定地看着叔叔。

李守兔听得极其专注,眉头紧锁,嘴里跟着无声地默念:“症……zheng……瘕……jia……肚子里结块……濡……ru……湿软……” 他拿起铅笔,在摊开的、翠花带来的作业本上,一笔一划,极其缓慢、极其用力地临摹着这几个字。他的字写得很大,结构松散,像喝醉了酒似的东倒西歪,横不平竖不直,笔画僵硬,仿佛每一笔都要耗尽全身力气。油灯的光将他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那影子也随着他写字的动作,笨拙地晃动着。

铁蛋起初还好奇地趴在桌边看,不一会儿就失去了兴趣,在小小的屋子里自得其乐地玩着李守兔捡来的几颗光滑的小石子,嘴里模仿着汽车“呜呜”的声音。

时间在油灯跳跃的火苗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中流淌。李守兔学得很慢,很吃力。一个复杂的字,翠花要反复教好几遍,他才能勉强记住读音,字形更是写得歪歪扭扭。有时遇到翠花也不认识的字,两人就一起埋头查字典,头碰着头,在昏黄的光线下仔细分辨着密密麻麻的注释。油灯偶尔爆出一点灯花,“噼啪”一声轻响,映亮两张同样专注、却属于不同人生的脸庞。

“爷,这个‘弦’字,在脉象里是啥意思?”翠花指着医书上“脉弦紧”的字样问。

李守兔努力回忆着老马叔搭脉时说过的话,还有书页空白处那些细小的朱批,磕磕绊绊地解释:“像……像按在绷紧的弓弦上……又紧又硬,还有点弹手……主肝气不舒,或者疼……” 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用几根手指在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腕上比划着,试图找到那种感觉。解释这些时,他浑浊的眼睛里会闪过一种奇异的光亮,那是属于他曾经在山野间辨识草药、琢磨脉象时的一点灵性。

翠花听得似懂非懂,但看着叔叔努力解释的样子,用力地点点头:“哦!像绷紧的弦!”她也学着叔叔的样子,伸出小手在自己细细的手腕上按了按,小脸上一片认真。

夜渐深,铁蛋早已蜷缩在木板床上睡着了,发出均匀细小的鼾声。李守兔揉了揉酸涩发胀的眼睛,看着作业本上那些依旧歪歪扭扭、却比最初工整了些的字迹,再看看对面翠花强撑着精神、却忍不住打哈欠的小脸,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和歉意。

“好了,翠花,今天就到这儿吧,不早了,快睡。”他轻声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嗯,爷,你也早点歇着。”翠花揉揉眼睛,收拾好书本和字典,动作轻巧地爬上床,挨着弟弟躺下。

李守兔吹熄油灯,屋子里瞬间陷入黑暗,只有窗外透进一点朦胧的路灯光。他摸索着躺在地铺的草席上,身下的稻草有些硌人。黑暗中,他睁着眼睛,脑海里像走马灯一样回放着白天的板厂、沉重的木材、工友的喧嚣、副食店的糖果、屋里的饭菜香、油灯下翠花认真教字的侧脸、还有作业本上那些笨拙的字迹……

他翻了个身,手习惯性地摸到枕边那杆冰凉的铜烟袋,紧紧攥住。黄铜的寒意依旧刺骨,固执地渗透进掌心。但这一次,在这片包裹着两个孩子安稳呼吸声的黑暗里,那冰冷似乎不再仅仅是绝望的象征。它沉甸甸的,带着一种无声的、必须扛下去的分量,像一根冰冷的拐杖,支撑着他在这条崎岖的路上,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窗外,县城的灯火在夏夜里明明灭灭,勾勒出远处模糊的屋脊轮廓。李守兔紧紧攥着烟袋杆,指节在黑暗中微微泛白。前路依旧茫然,像这无边的夜色一样深不可测。但至少此刻,这小屋里轻微的鼾声,和他指腹下那笨拙却真实存在的字迹的凹凸感,给了他一丝微弱却实在的暖意和方向。他闭上眼,明天还要上工,还要认新的字。路,总得一步一步踩下去。

明天,这一步落下去,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