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讲个小故事！ 第107章 苞米楼子惊魂

我是东北的，今天这故事，是我小时候的亲身经历。

那年我七岁，寒假被爸妈送到奶奶家过年。

奶奶家在屯子最东头，背靠着白雪皑皑的大荒地。

一到腊月，天黑得早，下午四点多日头就落山了，天地间只剩下白茫茫的雪和黑黢黢的树影子。

奶奶家是旧式三间瓦房，厕所是院子西南角的旱厕，离正屋隔着整个院子。

东北冬天夜里零下二十多度，起夜成了我最害怕的事，要么憋着，要么就得裹上棉袄棉裤，冲进刺骨的寒风里。

那天晚上，我灌多了奶奶熬的山羊奶，半夜实在憋不住了，只好推醒我妈。

我妈睡得迷迷糊糊，嘟囔着：“你这孩子，睡前说少喝点……”

但还是爬起来，裹上军大衣陪我出去。

院子里雪没扫净，踩上去咯吱咯吱响。

月亮照在雪地上，反着惨白的光。

我哆哆嗦嗦跑到厕所门口，正要推门，就听见苞米楼子那边传来声音：

“小海……小海呀……”

是个小姑娘的声音，脆生生的，拖着老家这边特有的尾音。

我一愣回头看向我妈，我妈还站在房檐底下跺脚取暖，嘴里哈出一团团白气。

声音不是她那儿来的。

我又往院子东边的苞米楼子看，那是农村用来存苞米的木头架子，现在空了大半。

楼子阴影里，好像站着个小孩，比我矮半头。

“谁呀？”我壮着胆子问。

“来玩呀……！”

“玩躲猫猫呗……！”

那声音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继续招呼着我。

有可能你们不信，我那时候没觉得怕，反而很好奇，想过去看看是谁家小孩大晚上不睡觉。

我刚要往那边去，我妈在后头就喊：“干啥呢？赶紧尿完回屋，冻死个人！”

我只好钻进厕所。

等出来时，再往苞米楼子看，影子已经没了。

回屋路上，我跟我妈说有人叫我。

我妈搓着我冻红的脸蛋：“准是风刮苞米叶子响，你这孩子听岔了。”

我没再吱声，可心里却不信。

后半夜，我睡在烧得滚烫的火炕上，又听见那声音了：

“小海……来找我玩呀……！”

我睁开眼。

屋里没点灯，只有灶坑里余火的红光在墙上跳动。

糊着旧报纸的窗户上，映着个小小的影子，扎两个小辫，左边辫子上好像系着什么东西。

我吓得赶紧闭眼，可声音还在耳边绕：“你来找我嘛……躲猫猫可好玩了……”

我把头缩进被窝，一动不敢动。

过了好一阵，没声了。

我偷偷掀开被角，窗户上的影子也没了。

第二天吃早饭时，我跟奶奶说了这事。

奶奶放下筷子，问我：“那小闺女，是不是扎俩辫儿？左边辫梢系截红头绳？”

奶奶这么一问我愣住了，夜里黑，我又因为害怕，所以我只看到轮廓，根本没看清什么红头绳。

可奶奶这么一说，我脑子里突然就清晰了：对，左边辫子上，确实有一小段红艳艳的颜色。

奶奶脸色变了变，没多说，只跟我妈说：“今晚给孩子备个尿桶搁屋里，别出去了。”

我妈还是不在意：“妈，小孩子做梦呢？”

可那天晚上，影子进屋了。

我睡得正沉，忽然觉得有人在看我。

一睁眼，就见炕沿边上站着个小姑娘！

她穿着碎花小棉袄，蓝裤子，脚上是双绣了花的棉鞋。

小脸白生生的，眼睛又黑又大，正盯着我看。

左边辫子上，那截红头绳在黑暗里格外扎眼。

“你咋不来找我咧？”她撅着嘴，声音里带着委屈，“说话不算话……”

我想喊，嗓子眼像被冻住了，发不出声。

小姑娘朝我伸手：“就玩一回……你来找我，找到我，我就不来了……”

这时外屋传来奶奶咳嗽的声音，小姑娘像是吓了一跳，“嗖”地转身，跑出屋去了。

棉门帘子晃了晃，没见人出去，可她就是不见了。

我这才“哇”地哭出来。

奶奶和我妈冲进来开灯。

我指着炕沿哆嗦着道：“刚刚有个小女孩！就站在这！”

奶奶没说话，摸着我的头，然后抱着我，把我哄睡。

第二天一早，奶奶从屯里小卖部回来，手里拎着一挂“大地红”鞭炮。

我问奶奶为啥要买鞭炮，奶奶没细说。

但我后来才知道，前几年屯子里有个叫小玲的丫头，七岁那年腊月，跟孩子们玩躲猫猫，躲到后山沟的雪窝子里，再没出来。

找到时，人都冻硬了。

那丫头最爱美，总在左边辫子上系截红头绳，是她姥姥给买的。

那天下午，日头刚偏西，奶奶在院子里点响了那挂五百响的“大地红”。

“噼里啪啦”的爆炸声震得窗户纸嗡嗡响，红纸屑在雪地上炸开，像开了满地红花。

奶奶站在硝烟里，用老话念叨着什么，手里还抓了把苞米粒往四周撒。

放完鞭炮，奶奶又从屋里拿出一个东西，是把新削的桃木小剑，三厘米那么长，剑身上用红油漆画着弯弯绕绕的纹路。

“你姥爷年轻时跟人学过这手艺，桃木辟邪，过年挂这个，平安。”

奶奶一边说一边，把桃木剑挂在我脖子上。

说来也怪，那晚我睡得特别踏实。

半夜迷迷糊糊醒来，好像看见门帘子边上有双小棉鞋的影子，但影子只是停了一会儿，就慢慢淡了，像雪化在水里。

从那天起，再没人半夜叫我，也没影子出现了。

快过年那几天，奶奶偷偷跟我说：“小玲那丫头……不是坏心。她就是太想有人陪她玩最后一回躲猫猫了。”

走的那天早上，我摸着胸前的桃木剑，木头的纹路已经被焐热了。

很多年过去了，我还记得东北腊月夜里刺骨的冷，记得苞米楼子在月光下的影子，记得满地红鞭炮屑衬着白雪的样子。

每到过年放鞭炮的时候，我总会想起那个系红头绳的小女孩。

“她应该，已经找到玩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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