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巳时。
州衙二堂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冰,每一丝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寒意。堂外真实苦主们压抑的呜咽与控诉,像钝刀子般反复切割着李贽苦心搭建的 “青天” 假面,将其撕扯得摇摇欲坠。
苏文渊站在侧门入口处,手中那叠来自百姓的状纸还沾着室外的霜气,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云州百姓数年的血泪。他面容沉静如水,目光却锐利如淬火的刀锋,缓缓扫过堂上神色各异的众人 —— 李贽额头冒汗、脸色惨白,其心腹属官噤若寒蝉,萧辰则始终从容而立,气度沉稳。最终,他的视线定格在浑身发颤的李贽身上,又淡淡瞥了一眼神色平静的萧辰。
“苏…… 苏大人!” 李贽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发颤,指尖死死攥着官袍下摆,“您…… 您怎么来了?下官正在处置刁民诬告皇子的琐务,些许小事,不敢劳烦大人亲顾。”
“诬告皇子?” 苏文渊缓步走入堂中,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人心的穿透力,“本官倒觉得,李大人处理的这桩‘诬告’,与本官正在查办的贪腐大案,颇有牵连。” 他扬了扬手中的状纸,纸页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这些百姓,状告的可是你李大人,以及州衙诸位官吏,贪墨枉法、草菅人命、强占民产。桩桩件件,时间、地点、人证、物证,陈述得一清二楚。李大人,对此作何解释?”
“污蔑!纯属污蔑!” 李贽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疯狗,猛地拔高声音,色厉内荏地嘶吼,“定是这些刁民受人指使,串通一气构陷朝廷命官!苏大人切不可轻信!” 他指着堂外的真实苦主,又恶狠狠地瞪向萧辰,眼中闪过疯狂的怨毒,“定是有人见下官秉公执法,触及其私利,故而收买刁民反咬一口!意图搅乱视听,阻碍下官查办皇子不法之事!”
他妄图将水彻底搅浑,把萧辰与苦主的出现,强行扭打成 “串通构陷” 的戏码。
苏文渊并未立刻反驳,而是走到主位旁 —— 李贽下意识地侧身避让,连呼吸都屏住了。苏文渊并未落座,只是站在案前,目光转向萧辰:“七殿下,对于李大人指控之事,殿下可有话说?”
萧辰微微拱手,指尖轻轻摩挲着袖口,语气平静却带着穿骨的锐利:“苏大人明鉴。本王自就藩云州以来,谨守本分,整顿封地、安抚流民、训练护卫,只为保境安民,不负皇恩。至于李大人所言强占民田、杀人害命、私造军械等事,纯属子虚乌有,乃是**裸的构陷污蔑。”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王老栓等假苦主,“至于这几位‘苦主’及其所谓证据,更是漏洞百出,不堪一驳。”
“殿下有何依据?” 苏文渊追问,目光中带着审视。
“依据有三。” 萧辰不疾不徐,条理清晰,“其一,人证虚妄。方才本王已问过,这位王老栓声称其子王铁牛上月十五于柳树坡被王府之人打死。然上月十五至十七,本王应边军秦岳将军之邀,前往雁门关观摩军演,随行护卫百余人,出入雁门关皆有登记备案,王府留守人员名册、府门出入记录俱全,随时可查。莫说三十里外的柳树坡,便是王府之人,那三日也无一人有机会离城。此事,秦将军及麾下数百将士皆可佐证。”
他俯身看向王老栓,目光陡然锐利如刀:“更何况,本王恰好知晓,王老栓你乃是城北‘李家庄园’的佃户。你儿子王铁牛,五年前因盗窃主家财物,被庄头带人乱棍打死,此事庄中老佃户无人不晓。你如今抬着不知从何处寻来的尸首,冒充你儿诬告本王,是受何人指使?真当国法如无物,可容你肆意作伪吗?!”
最后一句,声调不高,却带着凛然天威。
王老栓像被一道惊雷劈中,浑身筛糠似的发抖,脸色从惨白褪成死灰,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李贽,也不敢看萧辰,嘴里 “我我我” 地嘟囔着,连一句完整的辩解都说不出来。
堂上众人哗然,李贽的亲信们脸色骤变。李贽更是心头一沉,脸色铁青 —— 他万万没想到,萧辰连五年前庄子里打死个佃户的旧事都知道得如此清楚!这怎么可能?!
萧辰不等李贽反应,继续道:“其二,物证荒诞。李大人所指的‘王府私造违禁箭头’,式样确与本王麾下工坊所产改良箭镞有几分相似。然此种箭镞设计,本王曾命工坊公开售卖于城中猎户、行商,以作防身狩猎之用,并非禁物。且售卖皆有详细记录,购买者姓名、数量、日期一目了然,皆可查证。李大人手中所谓‘物证’,从何而来?是否有人仿制栽赃,一试便知。本王可即刻命人取来工坊留存样品及售卖账册,供苏大人比对。”
“其三,” 萧辰转身指向堂外那具尸体,语气凝重,“死因蹊跷。方才本王略观其尸,颈侧有细微勒痕,手腕处有不明显的捆绑淤青,面部的青紫肿胀与纯粹殴打所致略有差异。李大人若坚持此人是被殴打致死,何不当堂请仵作再行细验?甚至可请苏大人带来的刑名老手共同勘验,看看这到底是斗殴致死,还是被人勒毙或控制后杀害,再伪装成斗殴模样?”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