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坎后的阴影里,寒风像带刺的鞭子,抽得人皮肤生疼。柳青死死搀扶着几乎脱力的沈凝华,她的指尖冰凉,却比沈凝华颤抖的身体更稳;林忠气得浑身发抖,嘴唇嗫嚅着,那些 “大胆”“藐视皇嗣” 的话堵在喉咙里,却被城门守卫的羞辱压得发不出完整的音节;抬着楚瑶的两个兄弟低着头,拳头攥得指节发白,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屈辱像潮水般淹没了他们。
沉默如铁,只有风穿过石缝的呜咽,和远处窝棚区隐约传来的、孩童有气无力的哭泣,衬得此刻的压抑愈发窒息。
萧辰背对着城门,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根扎进冻土的铁桩。他没看身后众人的狼狈,也没看那座将他拒之门外的破败城池,目光落在远方灰蒙蒙的原野上 —— 那里,是无数面黄肌瘦、在死亡线上挣扎的百姓。
试探的结果冰冷刺骨。李贽的意志如铁幕般笼罩云州,规劝、哀求、提及身份,在 “不承认” 与 “索贿” 的规则面前,全是苍白的废纸。守卫的傲慢,不过是上层意志的爪牙。继续纠缠,只会自取其辱;退缩,则意味着楚瑶、沈凝华的伤等不起,队伍的粮水耗不起,最终只会走向死亡。
不能退。
萧辰缓缓转过身。他脸上没有愤怒的狰狞,也没有屈辱的不甘,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连日来的疲惫、伤痛、压力,在这一刻凝聚成某种坚硬的东西,像寒冰淬炼过的利刃,藏在沉静的眼底。
“柳姑娘,林伯,” 他的声音打破死寂,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检查伤员固定,做好移动准备,务必护住楚瑶和沈姑娘。”
柳青和林忠愣了愣,连忙应声,指尖的颤抖渐渐平复 —— 他们从这平静的语气里,嗅到了风暴将至的气息。
“你们两个,跟紧我。” 萧辰点了点抬担架的兄弟,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
他抬手,整了整身上那件沾满泥污血渍的粗布劲装。动作很慢,带着一种奇异的郑重:拂去肩头的枯草,理了理凌乱的鬓发,没有水,没有镜子,却在这简单的整理中,褪去了一路逃亡的狼狈,透出一股无形的威仪。那是一种无关衣衫、无关境遇的气场,藏在他挺拔的身姿里,藏在他沉静的眼神里。
他迈步,再次走向北门。步伐不快,却每一步都踏得沉稳,像踩在所有人的心跳上,与刚才离开时的 “灰溜溜” 截然不同。
城门处,疤脸老兵正和兵丁围着小火盆烤火,嘴里还在嚼着对 “骗子皇子” 的嘲讽。看到萧辰一行人去而复返,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加倍的不耐烦与嫌恶。
“妈的!你们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疤脸老兵猛地站起来,抓起靠在墙上的长矛,矛尖直指萧辰,“滚!再过来,老子真把你们当匪谍抓起来,打断腿扔去喂狗!”
其他兵丁也纷纷起身,围了上来,脸上满是不善,长矛和腰刀的寒光在晨光下刺眼。
萧辰在距离城门十步处停下。这个距离,既在对方武器范围之内,又留着一丝缓冲。他无视疤脸老兵的叫嚣,目光平静地扫过每一个守卫,最后落在疤脸老兵那张扭曲的脸上。
“我再说一次,” 萧辰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得像冰珠砸在冻土上,一字一顿,“我乃大曜皇帝第七子,萧辰。奉旨就藩云州。现在,我要进城。”
没有抬高声调,没有刻意强调,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但那平静之下的笃定,却让疤脸老兵的叫嚣卡在了喉咙里。他瞪着萧辰,还是那身破衣,还是那张带伤的脸,可不知为何,眼前的年轻人眼神太沉了,沉得像深潭,让他这个混了十几年边关的老兵油子,莫名地心里发毛。那眼神里没有祈求,没有愤怒,甚至没有底层人面对官差的畏缩 ——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平静里藏着能冻僵骨髓的寒意。
“你…… 你少他妈唬人!” 疤脸老兵色厉内荏地吼道,声音却不自觉地弱了半截,“你说你是皇子就是皇子?印信呢?文书呢?拿不出来,就是假冒!兄弟们,给我……”
“证据?” 萧辰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我这个人,就是证据。”
他忽然抬起右手,手指在胸前几个特定位置快速按压、划过,动作干脆利落,带着奇异的韵律与力量。这是凌云作为特种兵的 “最高警戒” 战术手语,这个时代无人能懂,却配合着他骤然绷紧的身形 —— 像即将扑击的猎豹,浑身散发出强烈的压迫感,让守卫们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疤脸老兵和兵丁们惊疑不定地握着武器,脸上的嚣张渐渐被恐慌取代。他们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只觉得眼前的人不是任人拿捏的流民,而是一头看似安静、实则随时会噬人的凶兽。
就在这时,萧辰左手缓缓探入怀中,动作不快,以示无威胁。他掏出的不是金印玉牒,也不是华丽信物,而是一枚染血的、磨损严重的铜牌,用粗糙的麻绳穿着 —— 正是乱石峡谷中,从驿卒尸体上找到的那枚 “驿” 字铜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