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 “月亮湾” 那片枯死的芦苇荡,仅剩最后不足一里。夜色浓稠如化不开的墨,连稀疏的星光都像是被墨汁浸染过,黯淡得只能勉强勾勒出古河道拐弯处的轮廓 —— 内凹的浅滩上,枯死的芦杆密密麻麻立着,风一吹便发出 “沙沙” 的轻响,像是无数干枯的手指在黑暗中抓挠,透着股萧瑟的寒意。?
萧辰走在队伍最前头,靴底踩过沙砾与碎石,发出细碎的 “咯吱” 声,每一步都走得极稳。他的目光扫过前方模糊的芦苇阴影,又回头看向身后的担架队 —— 老鲁和三名悍卒抬着楚瑶的担架,粗布担架带深深勒进他们肌肉虬结的肩头,汗水顺着他们黝黑的脸颊往下淌,在下巴尖凝成水珠,滴落在沙地上,瞬间便被干燥的土地吸得无影无踪。另四名队员抬着重伤的张老栓,步伐同样沉重,每个人的呼吸都粗重如破旧的风箱,胸口起伏得厉害,显然已到了体力极限。?
楚瑶躺在担架上,双目紧闭,原本灰败的脸色在夜色中更显苍白,只有偶尔从喉咙里溢出的、压抑的轻吟,证明她还活着。柳青紧跟在担架旁,一只手始终搭在楚瑶的腕脉上,指尖能清晰感受到那微弱而紊乱的脉搏,另一只手紧紧攥着个布包,里面装着仅有的几枚银针和刚从苦水驿换来的草药,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林忠佝偻着身子,背着所剩无几的物资包袱,包袱带勒得他肩膀发红,他却不敢放慢脚步,只能咬着牙,盯着前面人的脚后跟,一步一步往前挪。?
“再坚持一会儿,到了芦苇荡就能歇口气。” 萧辰压低声音,对着身后的队伍说了一句,既是安慰别人,也是给自己打气。他正准备抬手,让夜枭先去芦苇荡探查是否安全,侧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金铁交击声 ——“铿!锵!”?
两声脆响短促而尖锐,像冰碴子划破夜空,瞬间刺穿了夜的寂静。声音来自古河道另一侧的冲积扇区域,那里布满了巨大的卵石和深陷的坑洞,地形崎岖破碎,此刻却成了厮杀的战场。萧辰的脚步猛地顿住,抬手示意队伍停下,所有人瞬间屏住呼吸,目光齐刷刷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紧接着,一声女子的闷哼传来。那声音很轻,却带着难以掩饰的痛楚,更藏着一股不服输的决绝,像是受伤的孤狼在低声嘶吼。随后,粗野的喝骂声便炸开了:“妈的!这娘们属泥鳅的!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跑这么快!”?
“别跟她废话!分开围!左右包抄,别让她再钻石头缝!” 另一个声音嘶吼着,带着浓重的北地口音,“弩手准备!射她的腿!只要活的,别弄死了!”?
“小心她的毒针!这娘们手里的玩意儿沾着就死!”?
萧辰眯起眼睛,借着微弱的星光,勉强看清了卵石滩上的景象 —— 五道魁梧的身影呈扇形散开,手里握着弯刀或短斧,正围追堵截着一个纤细的黑影。那黑影穿着深色的夜行衣,衣料多处撕裂,露出的肌肤上隐约能看到血迹,显然已受了重伤。她的左腿似乎伤得最重,奔跑时一瘸一拐,每一步都像是在忍受剧痛,但闪转腾挪间却依旧灵活,带着一种顶尖杀手特有的迅捷与狠辣。?
有两名追兵持着臂张弩,正不断调整角度,瞄准那女子的下肢;另外三人则提着刀,步步紧逼,试图将她逼到没有退路的卵石堆旁。那女子却不慌不忙,在卵石间灵活穿梭,时而弯腰躲避弯刀,时而侧身避开弩箭,还时不时从袖中甩出什么 —— 每次她抬手,就有一名追兵惨叫着后退,显然是中了她的暗器。?
“咻!” 一支弩箭擦着女子的肩头飞过,带起一串血珠,溅落在旁边的卵石上。女子的身体晃了晃,却咬牙忍住了痛呼,反手从怀中掏出个黑乎乎的东西,往地上一扔 ——“噗” 的一声,一团灰白色的烟雾瞬间炸开,带着刺鼻的辛辣气味,挡住了追兵的视线。她趁机转身,朝着古河道干涸的河床方向冲来,也就是萧辰他们所在的位置。?
萧辰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这女子显然是想利用河床复杂的地形和更深的黑暗藏身,但她此刻的方向,离他们的队伍只有不到百步!一旦追兵追过来,必然会发现他们这支隐藏在暗处的队伍 —— 他们带着两副担架,目标太大,根本藏不住!?
“隐蔽!快!” 萧辰低吼一声,打出手势。老鲁等人立刻放下担架,和柳青、林忠一起,迅速扑向附近的低洼处和卵石阴影 —— 有人钻进了两块巨石的缝隙,有人蜷缩在沙坑中,还用枯枝和破布盖住身体,尽量让自己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柳青和林忠合力将楚瑶的担架拖到一块半人高的巨岩后,用身体挡住担架的轮廓,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萧辰则悄无声息地爬上一块倾斜的巨石顶端,伏在冰冷的岩石上,目光如鹰隼般锁定卵石滩上的厮杀。那女子已经冲下卵石滩,踏入了河床边缘的沙地,可她的体力显然已到了极限,左腿一软,整个人向前扑倒在地,夜行衣的下摆被沙砾磨得更破,左腹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渗出来,在沙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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