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裹着冷意,像块浸了水的粗麻布,把整个弯道营地裹得严严实实。昨夜残留的血腥味没散干净,混着露水打湿的泥土气,吸进肺里都发沉。篝火早成了灰堆,几星残火在灰里挣扎着亮一下,又被雾压下去,只冒几缕细得看不见的青烟,飘到半空中就化了。?
营地里静得怕人,不是肃静,是透着死气的蔫。锐士营的几个小伙子蜷在车底下,怀里抱着刀,刀鞘上还沾着昨天的血痂,眼神却空得像没装东西 —— 有个矮个子士卒盯着自己的手,那手抖得跟得了疟疾似的,昨天他亲眼看见同队的兄弟被滚石砸中,胳膊以奇怪的角度拧着,现在一闭眼就是那画面。辅备队的老周蹲在伤员车旁,给一个断了肋骨的小伙子喂水,那小伙子喝着喝着就哭了,声音压得极低:“周叔,我怕…… 我还没见着我媳妇呢……” 老周没说话,只是拍他后背的手,比平时重了些。?
萧辰站在坡上看了快半个时辰了。他的披风还破着个口子,风灌进去把布料吹得贴在背上,他却没在意 —— 目光扫过那些缩着脖子、垂着肩膀的人影,心里门儿清:这股子畏怯再压不住,不等到鬼见愁,队伍先散了。光说 “别怕” 没用,这些人见惯了刑场的刀、天牢的黑,却没见过怎么用自己的手,从土匪刀下抢命。?
雾终于淡了些,东边的天透出点发灰的亮。萧辰下了坡,刚走到空地,就听见赵虎的吼声,跟打雷似的:“都给老子爬起来!躺地上能躲箭还是能躲石头?!再装死,老子把你们扔去喂野狼谷的崽子!”?
只见赵虎正踹着一个蜷在地上的士卒,那士卒磨磨蹭蹭刚要起来,腿一软又坐回去,脸白得跟纸似的。萧辰走过去,抬手拦了赵虎 —— 赵虎的脚停在半空,悻悻地收了回去,嘴里还嘟囔:“这群怂货,昨天砍人的劲儿哪儿去了?”?
萧辰没理他,转身对着围过来的士卒们开口。他的声音不算大,却像块小石子投进死水潭,让所有人都抬起了头:“怕了?”?
就俩字,有人立马低下头,有人攥紧了手里的木棍,没人应声 —— 可那紧绷的肩膀、躲闪的眼神,全是答案。?
“怕不丢人。” 萧辰往前走了两步,站到人群中间,“怕疼,怕死,怕黑风岭的人把刀架在脖子上,这都是人该有的念想。可你们想过没?昨天那些土匪,手里的刀没比你们的利,力气没比你们大,他们凭啥能扔石头砸死咱们的兄弟?”?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脸,从那些麻木的、惶恐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迷茫 —— 这正是他要的。?
“他们就凭一点:比你们先懂怎么‘活命’。” 萧辰的声音提了点劲,“不是躲,是抢!用你手里的家伙,先把刀尖送进他的肚子,先把棍子砸在他的膝盖上!你们跟着赵营主练站队,练的不是怎么站得齐,是怎么在乱军里不被自己人绊倒,怎么跟兄弟背靠背护住要害!”?
说着,他指向前排一个高个子士卒 —— 那士卒昨天跟赵虎冲过山壁,胳膊上划了道口子,现在还缠着布,却缩着脖子跟没了骨头似的。“你,出列。”?
高个子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站起来,怀里的环首刀 “当啷” 掉在地上,他慌忙去捡,手指都在抖。?
“捡起刀。” 萧辰道。?
高个子抓着刀柄,指节发白,刀身晃得厉害。?
萧辰走到他对面,空着两手,距离三步远:“把我当成黑风岭的土匪,用你最大的劲儿,砍过来。”?
“殿…… 殿下,这……” 高个子脸都白了,刀在手里跟烫似的,“小的不敢……”?
“这是命令。” 萧辰的语气没松,眼神却没了平时的冷硬,多了点沉劲儿,“你今天不敢砍我,明天面对土匪,就只能等着他砍你。”?
高个子咬了咬牙,闭着眼嚎叫一声,双手举刀就往萧辰身上劈 —— 那动作,跟劈柴似的,刀路歪得能劈到自己脚,全身的破绽都露着。?
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连赵虎都往前凑了半步,生怕真伤着萧辰。?
可就在刀锋离萧辰胸口还有两尺远时,萧辰动了。?
他没退,反而往前踏了半步,侧身躲过刀锋的瞬间,左手跟铁钳似的扣住了高个子的手腕 —— 不是抓,是捏在脉门上,轻轻一拧。高个子 “啊” 的一声,手里的刀立马松了劲,萧辰右手的手肘跟着顶上去,不偏不倚撞在他肋下软处。?
“呃!” 高个子闷哼一声,刀 “当啷” 掉在地上,整个人弯着腰,捂着肋下直喘气,脸憋得通红,却连站都站不稳了。?
萧辰松开手,后退一步,整个过程连一息都不到。?
空地里静得能听见露水从草叶上滴下来的声音。高个子缓了好一会儿,抬起头看着萧辰,眼神里全是懵 —— 他到现在都没明白,自己那把用了吃奶劲的刀,怎么就这么容易被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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