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木的背叛与上古石碑封印破裂的真相,如最后一阵飓风,彻底涤荡了笼罩部落的阴翳与猜忌。当庞恒拖着面如死灰的乌木与那块散发不祥气息的碎裂碑体,重现于篝火摇曳的空地时,所有残存的疑虑、摇摆与敌意,尽在铁证面前,化为滔天怒焰与无尽愧赧。
怒焰指向乌木。这为一己私欲,不惜毁坏部落守护根基、释放灾厄、复嫁祸恩人的叛徒,立时被暴怒的族人捆缚,投入部落最幽暗的牢笼,候待祖灵最严厉的审判。
愧赧则朝向庞恒与龙馨。尤以阿虎,这位性情刚直的猎人首领,当众向着二人单膝触地,行部落至高敬礼。他古铜面庞因激愤与羞愧涨红,声带哽咽:
“圣者!是吾等心窍蒙尘,受奸人蛊惑,错怪真恩!自今而后,二位便是我黑藤部落永世的‘驱邪圣者’!部落所有,任君取用!圣者之敌,即我黑藤部落死敌!”
“驱邪圣者!”
“驱邪圣者!”
随阿虎引领,所有劫后余生的族人,无论老幼,皆由衷向庞恒龙馨躬身行礼,狂热而虔诚的呼喊震荡山谷,驱散了最后一丝疫病余秽。篝火辉映着一张张盈满感激与敬畏的面容,与数日前那充斥敌意绝望的景象,形成鲜明对比。
庞恒静观眼前狂热,心湖并无多少波澜。他早已惯看世情反复,畏憎也好,尊崇也罢,于他不过通往目标途中的不同风景。他更在意的,是那仍在泄漏浊气的碑封,与怀中密钥愈发明晰的指引。
翌日清晨,一位更显年迈、满面铭刻智慧与岁月沟壑、手持盘绕黑蛇雕饰木杖的老者,在阿虎搀扶下,亲至庞恒龙馨暂居的棚屋前。他便是黑藤部落现存辈分最高、学识最渊博的大祭司,此前因年高体弱卧病,勉避瘟疫最烈时,现经龙馨调理,略复精神。
“二位尊贵的圣者,”老祭司声若古井,苍老沙哑,却蕴着历尽沧桑的沉定,“黑藤部落,感念二位驱散灾厄,拯我族于倾覆之危。无知冒犯,乞纳吾等至诚歉意。”
他微躬其身,自怀中郑重取出一方由某种黑色软木雕就的古朴木匣。匣启,内中所盛并非光华耀目之宝,而是一块巴掌大小、形貌不规则、通体呈现温润深褐、仿佛犹带生命纹理的木块碎片。它散逸出一股极古老、沉静、祥和的气息,似能抚平一切躁动不安,与周遭雨林的狂野生机及那碑漏浊气形成奇异映照。
“此乃我黑藤部落世代相传的圣物——‘祖木之心’碎片。”老祭司双手奉上木匣,目光庄穆,“传说,其源起开辟雨林的第一株神木,内蕴最本源的生命与宁谧之力。佩之于身,可安魂定魄,抵御外邪侵扰,尤对那等……蚀人心智的阴暗力量,具极强抗性。愿它佑护二位圣者,前路逢凶化吉。”
庞恒清晰感知,当这“祖木之心”碎片现世的刹那,他左臂那久萦不散的灼热黑纹,竟传来一阵显着的舒爽清凉,恍若躁兽得温柔抚慰;识海中纠缠不休的负面低语,亦削弱许多;甚至连胸口那枚“种子”的搏动,都趋平稳。而龙馨更是眸绽亮彩,她体内《净尘诀》灵力对此碎片散发的纯净生命气息,生出强烈的亲近与共鸣。
此确系罕世奇珍!于时刻需抗能力反噬与外界负面能量侵蚀的庞恒,及需持灵力纯净的龙馨而言,意义非凡。
庞恒未作虚辞推却,郑重接过木匣:“谢祭司厚赠。”
就在庞恒接过“祖木之心”碎片的刹那,异变陡生!
一直静立人群外围,如影随形的少年杨坚,身躯猛震!他霍然抬头,那双常含迷惘疏离的眸子,此刻竟迸发前所未见的异彩,死死锁住庞恒——更确切而言,是锁住庞恒身上那因接触祖木之心、与其体内力量产生的、尚未完全平息的微妙共鸣波动!
非因庞恒揭穿乌木阴谋,亦非因部落对庞恒的尊崇。
而是在那一瞬,当庞恒的力量与祖木之心那宁谧祥和的生命之力接触、产生微妙对抗与交融之际,仿佛一把钥匙,猛力捅开了杨坚体内某个尘封已久的枷锁!
“呃啊——!”
杨坚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楚低嚎,双手抱头,蜷缩于地,身躯剧烈颤栗!一段段陌生而支离的画面,如决堤洪流,强行贯入其脑际——
黑暗……无尽的黑暗与悲泣……
冰冷的石碑……闪烁的符文……众多人影在诵念、在封镇……
一道恐怖的黑潮席卷天地……守护光华崩碎……惨嚎不绝……
他被一股柔和之力推开,坠向深渊……最后所见的,是一双盈满悲恸与决绝的眼眸……
还有……一种感觉,一种与眼前这名为庞恒之人,同根同源、却又似走向不同极端的……力量本质!
那是源自血脉深处的记忆残片!是关于“净尘宗”,关于那场导致宗门倾覆、封印崩坏的浩劫,关于他自身“守钥人”身份的零星信息!而庞恒身上那诡谲的能力波动,与他记忆中那些抗击黑潮的修士所运用的某种“否定”与“净化”之力,及那黑潮本身蕴含的“毁灭”与“终结”之意,皆存千丝万缕的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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