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血遁》的代价,是生命在烈焰中哀嚎。庞恒感觉每一寸经脉都如同被岩浆浇灌,血肉在无形的火焰中蜷缩、碳化。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与剧痛间沉浮,唯有两个锚点将他拉回现实:怀中龙馨微弱的体温,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不熄;左臂黑纹传来近乎饕餮的灼痛,贪婪吮吸着周遭浓郁的浊气。
不知在扭曲林木间颠簸了多久,血色能量终于耗尽。两人如同断翼之鸟,自低空坠落,砸在一片铺满腐黑落叶的洼地。
“噗——”庞恒又是一口淤血喷出,视野模糊。他强撑抬头,环顾四周。此地似是腐瘴林深处的凹陷区,三面巨树环抱,枝桠虬结如鬼臂,将天光切割成垂死的惨淡光斑。空气中浊气浓稠如墨,凝结成黑色纱幔般的薄雾,缓缓流转。那窸窣异响愈发清晰,似有无数东西在阴影里蠕动、窥探。
万幸,暂未感应到暗枭那冰冷刺骨的神识。或许遁距已远,或许此地连化灵师亦心存忌惮。
必须立刻藏身!庞恒钢牙紧咬,忍碎骨之痛挣扎起身。目光逡巡,最终落于洼地边缘——一处被虬结树根与枯藤半掩的漆黑洞口。洞口狭窄,仅容人屈身,内里死寂与腐朽气息更甚。
别无选择!他抱起昏迷不醒、气若游丝的龙馨,踉跄着钻入洞中。
初入狭窄,仅能匍匐。复行数步,豁然开朗,是一处天然石穴。穴壁潮湿,覆满散发幽蓝微光的苔藓,映得洞内光影幢幢。空气陈腐,却比外界流动的浊气稍易忍受。最关键的是,此地似能隔绝部分气息外泄。
庞恒小心翼翼将龙馨平放于稍干地面,立刻检视其伤。她面无人色,呼吸急促微弱,眉心莲印黯淡,唇角血痕刺目。为助他发动那超越极限的一击,她透支了太多本源,甚至引动了未稳的圣体血脉,反噬深重。
愧疚如毒藤缠绕心脏,勒得他几乎窒息。又是为了我……
他强迫自己冷静,先取清水,小心喂龙馨饮下数口,再取出最好伤药,碾碎化开,一点点渡入她口中。自己也服下回元丹与疗伤药,勉强压制《燃血遁》带来的严重内创。
做完这一切,他近乎虚脱,背靠冰冷石壁滑坐,喘息如风箱。石穴死寂,唯闻两人粗重呼吸与穴外隐约异响。
凝视龙馨昏迷中紧蹙的眉宇,后怕与自责如潮涌来。化灵师……强横如斯!在绝对力量面前,他那取巧的差评,苍白无力。若非龙馨舍命相助,若非最后兵行险着,差评那虚无缥缈的“主观状态”,他们早已身死道消。
“主观状态……”庞恒喃喃,反复咀嚼最后那惊险一瞬。
差评“毒性”、差评“结构”、差评“灵敏度”……过往成功,多针对客观属性或物理规律。它们相对“呆板”,更易被捕捉与否定。
但差评暗枭“对自身灵力的绝对掌控感”,截然不同!这涉及其根植道心的信念、千锤百炼的本能、一种纯粹主观、与神魂紧密相连的概念!
此尝试无疑刀尖起舞,目标由“物”及“心”。反噬亦远超以往,不仅耗神巨大,更引动自身心神剧震,仿佛在否定他人的同时,亦在撼动自身存在的基石。
然而,他成功了!虽只一瞬,却挣得了唯一生机!
这昭示着,“概念级差评”的深度与广度,远超既往认知!它不仅能令事物向负面坍缩,甚至能……扭曲或否定某种“认知”与“状态”!
此念一生,他对这诡异能力既感深入骨髓的恐惧,又生出难以言喻的兴奋。若能更精微操控,若能洞悉其深层规则,或许……真能寻得驾驭它,乃至以此抗衡更强对手之法!
他下意识内视己身。连番死战、绝境挣扎、尤其是那涉“心”差评与《燃血遁》的极致压榨,仿佛打破了体内某种桎梏。原本聚气徒后期巅峰的灵力,正自发加速运转,冲击无形壁垒。受损经脉在药力下修复,新生灵力愈发凝练,对灵气感知掌控亦稳步提升。
这是……破境之兆!竟要于此绝险之地,冲击聚气徒圆满!
他不敢怠慢,立刻收敛心神,全力引导奔腾灵力,冲击最后关隘。左臂黑纹似感知其状态蜕变,灼痛中带上活跃,自主吸纳穴外浊气,转化为奇异能量,部分滋养自身,部分竟隐隐反哺庞恒,加速其突破。胸口“种子”则沉静许多,只随心跳传来稳定有力的搏动。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一瞬,或许数个时辰。
庞恒周身气息蓦然暴涨,似枷锁破碎,灵力波动骤然浑厚圆融!他睁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旋即内敛。
聚气徒圆满,成!
感受着体内增长近倍、更显如臂指使的灵力,心下稍安。实力每增一分,于此西荒绝地,存活之望便大一分。
恰在此时,身侧传来一声微弱嘤咛。
庞恒即刻转头,见龙馨长睫微颤,缓缓睁眼。眸中初时迷离虚弱,触及他关切目光,迅疾恢复清明。
“我们……逃出来了?”声细若丝。
“嗯。”庞恒重重点头,心下巨石落地,愧疚复涌,“你感觉如何?都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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