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的地图像一盏摇曳在浓雾中的孤灯,为两人在茫茫山野中指引出一条若有若无的生路。他们依图绕开几处朱笔标记的凶险之地,踏上一条蜿蜒于山麓之间的偏僻小径。图注记载,只要穿过前方那道名为“鬼见愁”的狭长谷地,便能踏入相对安定的区域,或可暂时摆脱黑玄宗那张越收越紧的搜捕网。
两侧崖壁如巨斧劈裂,高耸入云,将天光挤压成一道细弱的灰线。谷中阴湿,空气中弥漫着朽木与湿土混杂的腥腐气息,沉甸甸地压在肺腑之间。脚下小径仅容两三人错身,遍布湿滑卵石,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嶙峋怪石与幽深蕨影之间,仿佛蛰伏着不语的凶物。
两人屏息凝神,步履轻缓。这样的地形,天生便是杀机四伏的陷阱。
果然,行至谷地中段一处尤为狭窄的隘口,前后几乎同时响起刺耳的呼哨声!如同蛰伏的毒蛇骤然发动,七八道身影自岩后、灌木中猛地窜出,前后合围,瞬息间封死所有退路。
这些人衣衫褴褛,皮甲上污渍斑驳,手中兵刃五花八门,眼中却闪烁着如出一辙的贪婪与凶戾。为首的独眼大汉,脸上横贯一道狰狞刀疤,肩扛一柄沉甸甸的鬼头刀。他那只独眼,像淬了毒的钩子,先在龙馨清秀的脸上剐过,又死死钉在庞恒身后鼓胀的包袱上,咧开嘴,露出一口参差的黄牙:
“嘿!运气来了山都挡不住!蹲了几天,总算等到两只肥羊!识相的,把钱财、丹药,还有这细皮嫩肉的小娘子留下,爷们儿心情好,或可赏这小白脸一个全尸!”
身后匪众爆发出阵阵淫邪哄笑,一道道毫不掩饰的目光,在龙馨单薄的身躯上来回扫视,如同打量砧板上的鱼肉。
龙馨脸色“唰”地惨白,下意识朝庞恒贴近,冰凉的小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这些流寇身上散出的血腥与煞气,远比寻常散修浓烈数倍,那是真正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亡命之徒才有的气息。
庞恒目光如冰,飞速扫过全场,心头已然沉下。对方人数占优,为首的独眼龙气息浑厚,已达引灵者圆满,加之这绝地地形,硬拼绝非上策。即便能胜,激斗的动静也必然引来黑玄宗的鹰犬。更让他警惕的是,这些流寇看似散乱,站位却隐隐封住所有闪避角度,暗合围杀之术,绝非寻常乌合之众。
“各位好汉,”庞恒开口,声音平稳得听不出半分波澜,“我们不过是借道求生的路人,身无长物,何必徒增杀孽?”
“少他妈放屁!”独眼龙一口浓痰啐在地上,满脸不耐,“有没有油水,扒光了自然知道!看你小子人模狗样,这丫头也水灵,会是穷鬼?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一个瘦高如竹竿的流寇早已按捺不住,舔着干裂的嘴唇,狞笑着上前,脏污的手掌径直抓向龙馨背后的药篓:“大哥,跟他废什么话!先把这小娘子‘请’过来乐呵乐呵!”
庞恒眼底寒芒骤现,杀意涌动,却又被他强行压下。此时动手,绝非良机。他需要一种更“安静”、更令人心悸的方式。
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此前对“运气”那险些失控的差评。那次尝试虽险,却也让他对这种干涉虚无概念的力量,摸到了一丝模糊的门径。或许,可以更精准些?
他的目光,瞬间锁定在瘦高个腰间那个鼓鼓囊囊的牛皮钱袋上。
就在那脏手即将触碰到药篓边缘的刹那,庞恒精神高度凝聚,意念化作一根无形无质、却冰冷刺骨的细针,精准无比地刺向了那个钱袋,以及其主人那飘忽不定的“财运”!
“差评!汝之此刻财运!”
嗡!一股精神力被悄然抽离,伴随而来的反噬感比干扰痛觉时更为清晰,带着一种扭曲规则的滞涩。左臂黑晶微微一热,尚在可控范围。
而效果,却诡异得让人脊背发凉!
“噗嗤——”
瘦高个腰间的牛皮钱袋,那原本坚韧的缝合线,竟如同被无形之力瞬间朽化,齐根断裂!
“哗啦啦——!”
袋口猛地张开,银钱、几块光泽黯淡的劣质灵石、以及零星杂物,一股脑地倾泻出来,叮当作响滚落一地。无巧不巧,一块棱角尖锐的灵石借着坠势,不偏不倚,正砸在他自己趿拉的破草鞋上,痛得他“嗷唠”一嗓子,抱着脚原地乱跳。
这突如其来、毫无征兆的一幕,让所有流寇,包括独眼龙,都怔在原地,哄笑声戛然而止。
瘦高个又惊又怒,单脚蹦跳着,指向庞恒,声音变调:“你…你他娘的使的什么妖法?!”
庞恒却对满地狼藉视若无睹,只是缓缓移转视线,将冰窟般的目光投向独眼龙,用一种仿佛陈述“天黑了”般平淡,却字字敲打在流寇心头的语气说道:
“看来,你们今天的财运,不大好。”
声音不高,却在死寂的峡谷中反复回荡,配合着满地狼藉和抱脚痛呼的同伴,弥漫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诡谲。
独眼龙独眼剧烈收缩,一股寒意自脚底窜上脊梁。但他毕竟是见惯了生死的老寇,凶戾压过惊疑,厉声吼道:“操!装神弄鬼!并肩子上,剁了这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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