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恒抬起的手颤抖如风中枯叶,血迹斑驳的指尖悬在虚空。可他眼中那抹幽暗的火焰却越烧越烈,仿佛要将最后的心神都焚作燃料。
否定“混沌”本身?那太过浩瀚,如同以萤火抗衡黑夜。否定“触须的延伸”?依旧难以捕捉其飘忽的本质。
生死刹那,庞恒的思绪却陷入一种奇异的清明。过往所有关于“否定”的运用、守墨村的领悟、对法则的短暂修正……万千碎片在识海中碰撞、重组。
混沌为何?是秩序的对极,是万物的原点与终焉,是未分化的大一。
而他们,是秩序的造物,是分化的存有。
两者之间,本有一道无形的“界限”。
“我……”他的声音嘶哑如破旧风箱,每个字都像从碎裂的肺腑中榨出,“否定……此地‘混沌与秩序边界的模糊’!”
不是攻击混沌,亦非攻击触须,而是攻击“界限”本身的状态!他不再尝试否定混沌的存在,而是试图令那道本应存在的、区隔秩序与混沌的“线”,变得“清晰”且“坚固”——哪怕只有一瞬!
这近乎是哲思层面的概念篡改,疯狂到了极致。
嗡——
没有巨响,唯以庞恒指尖为始,一道极细微、近乎无形的“涟漪”漾开。涟漪所过,并未驱散混沌,也未消灭触须,但那些蔓延而来的混沌触须,在触及涟漪的刹那,速度明显迟滞。其表面翻滚的“未分化”之态,似被强行“定义”出一层脆弱如蝉翼的“表层”,与庞恒他们所在的“秩序空间”产生了短暂而明确的区隔。
便是这一瞬的迟滞与分野!
“走——!!!”
庞恒用尽最后气力嘶吼,身躯再难支撑,向前扑倒。而他倒下的方向,正是那片混沌被短暂“界定”后露出的、通往黑色岩石平台的裂隙!
龙馨眼中蓄泪,爆发出最后的力气,一手抓起几近昏迷的杨坚,另一手猛拽住庞恒的后襟,三人如滚石般朝着裂隙撞去。
混沌触须在短暂迟滞后似被激怒,更加狂乱地蠕动、收拢,欲将那道“界限”撕碎,将闯入者吞没。
“嗤——!”
龙馨只觉裙摆被无形之物擦过,那片布料瞬息褪尽颜色与纹理,化为最原始的灰絮,随即消散。一股直透神魂的冰冷虚无感顺接触点袭来,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终究是慢了一线。
三人狼狈翻滚着冲出混沌笼罩的范围,重重摔在黑色岩石平台上。
身后,混沌翻涌,触须在平台边缘不甘地蠕动拍打,却似被一层无形屏障阻隔,无法真正侵入。那种万法归元、终归虚无的恐怖气息被牢牢挡在外头。
安全了?只是暂时。
庞恒直接陷入深度昏迷,气息微弱如游丝,七窍染血的模样凄惨骇人,丹田处隐约传来极不稳定的能量波动。龙馨瘫软在地,灵力彻底枯竭,经脉灼痛,望着庞恒的模样,泪水终于无声滑落。杨坚蜷缩着陷入半昏迷,身体不时抽搐,显然精神遭受了巨大冲击。
黑色岩石平台方圆不过数丈,地面铭刻着早已黯淡模糊的古老符文——正是这些符文散发的微薄之力,构成了隔绝外部混沌乱流的屏障。平台一侧紧贴陡峭的漆黑岩壁,壁上有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洞口,内里透出极其微弱却稳定纯净的柔和白光。
那白光的气息……让几近脱力的龙馨精神微微一振。那是与她同源的、精纯的净化之力!在这浊气与混乱充斥的绝地中,无异于荒漠甘泉,永夜孤灯。
约莫一刻钟后,龙馨勉强聚起一丝力气。她先检查杨坚,确认他只是精神透支,喂服宁神丹药后,便扑到庞恒身旁,小心翼翼将最后一点温养经脉的灵药化开渡入他口中,同时不顾自身损耗,强行催动刚刚恢复的微薄净尘诀灵力,为他梳理体内狂暴紊乱的能量,尤其要稳住那枚似现裂痕、波动不休的本命黑晶。
就在龙馨全力救治时,岩壁洞口处的白光微微摇曳。
一道身影极为谨慎地自洞口探出。那是个中年男子,形容枯槁,面色苍白中泛着病态的灰暗,眼窝深陷,眸光却异常锐利警惕。他身着一袭破旧不堪、依稀能辨出净尘宗制式风格的袍服,沾满污渍与干涸血痕。气息颇为古怪,明明有凝脉士中期的修为波动,却显得滞涩不畅,且夹杂着一丝与周遭环境相似、又被他竭力压制的混乱阴冷。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平台上昏迷的庞恒、救治中的龙馨与蜷缩的杨坚,尤其在感知到龙馨那精纯的净尘诀灵力与杨坚身上特殊血脉波动时,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震惊与……一抹难以掩饰的狂喜。
但他并未立刻上前,而是谨慎观察平台外的混沌,确认无形屏障依旧稳固,且这三人身上并无明显被混沌深度侵蚀或控制的痕迹后,才压低声音开口,嗓音沙哑干涩:“你们……从外面来?如何穿过‘归元障’的?”
龙馨抬头,见来人装束与那微弱的同源净化气息,心中稍定,却未放松警惕。她颔首,声音虚弱却清晰:“侥幸。同伴重伤,需地方休整。阁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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