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在煎熬的等待中,终于彻底放亮。山林间的雾气尚未完全散去,如同笼罩在心头的阴霾。沈青崖背起依旧昏迷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的王虎,赵烈拄着长枪,两人相互扶持着,沿着记忆中模糊的路径,向着山林东麓艰难前行。
每走一段,沈青崖都会停下来,极其隐蔽地在树干或岩石不起眼处,用匕首刻下北靖王暗卫内部约定的、代表“安全途径”与“寻求接应”的特定符号。这是留给可能也在寻找他们的韩方人员的信号。
饥饿、疲惫和伤痛如同附骨之疽,时刻折磨着他们。沈青崖感到自己肩胛处的箭伤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但他必须撑住。赵烈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失血让他脸色蜡黄,脚步虚浮。
就在两人几乎要再次脱力时,前方隐约出现了一座破败建筑的轮廓——正是那座废弃的土地庙。庙宇很小,墙垣坍塌了大半,荒草长得比人还高。
沈青崖示意赵烈停下,自己将王虎轻轻放下,隐在一棵树后,仔细观察了四周。确认没有埋伏和异常后,他才小心翼翼地靠近土地庙。
在庙宇残破的门楣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他仔细搜寻着。终于,在一块松动的砖石后面,他摸到了一个冰冷的、小小的金属物件——那是一枚打造粗糙、如同孩童玩具般的铁皮小鸟,但鸟喙的方向,却精准地指向东南方。
找到了!应急联络点的标记!而且鸟喙指向,说明这个联络点处于“可启用”状态,指引着下一步的方向!
沈青崖心中一阵激动,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缕曙光。他迅速将铁皮小鸟恢复原状,退回赵烈和王虎身边。
“找到了,联络点可用。指向东南。”沈青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振奋,“按照标记指引,下一个点应该在五里外的一处废弃砖窑。”那是他们之前与沈青崖汇合的地方附近,相对熟悉。
有了明确的目标,两人仿佛又注入了一丝力气。沈青崖再次背起王虎,三人沿着鸟喙指引的东南方向,继续在晨雾和山林间跋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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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东城水门下的小船上,气氛已经紧绷到了极点。天色大亮,水门即将开启,城外的喧嚣声隐隐传来。韩方派出的蜂鸟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音。
“郡主,不能再等了。”韩方的声音沉重而坚决,“我们必须立刻出城。一旦水门开启,盘查会更加严格,我们带着名单,目标太大。”
萧望舒望着西边那片在晨曦中清晰起来的、却依旧沉默的山林,最后一丝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即将熄灭。她美丽的眼眸中充满了血丝和一种深切的哀恸,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了月牙形的血痕。
她知道,韩方是对的。为了父王的嘱托,为了那份染血的名单,她必须活下去。
“……好。”一个字,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带着无尽的苦涩与决绝。
韩方不再犹豫,对两名暗卫打了个手势。小船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出桥洞阴影,混入即将通过水门出城的早起渔船和货船之中。
就在小船即将接受守城兵丁例行盘查,韩方已经准备好说辞和打点银钱时,一名扮作乞丐的暗卫(正是之前负责监视联络点的人)突然沿着河岸踉跄跑来,在与小船擦身而过的瞬间,看似无意地将一个脏兮兮的馒头丢到了船上,同时用极低的声音快速说了一句:
“东麓土地庙,有‘安全’标记,指向东南砖窑!”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萧望舒和韩方耳边炸响!
有标记!他们还活着!并且在主动寻求联系!
萧望舒猛地用手捂住了嘴,才没有失声惊呼,但眼中的泪水却瞬间夺眶而出,那是绝处逢生的狂喜与激动!
韩方也是精神大振,但他经验老道,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对那“乞丐”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随即熟练地应付完守城兵丁的盘查,递上一些铜钱,小船顺利通过了水门,驶入了城外相对开阔的河道。
一出水门,韩方立刻下令:“不去预定撤离点了!转向,沿支流绕向东南,去废弃砖窑!”
希望重新燃起,小船调转方向,向着新的目标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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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府内,气氛却与那微弱的希望截然相反,充满了压抑的暴怒。
崔元礼垂头丧气地跪在书房冰冷的地面上,身上还带着山林间的露水和尘土。他刚刚汇报完昨夜围剿的结果——击杀两名“匪类”,但匪首沈青崖及其两名同伙坠崖后下落不明,虽沿河搜索,但至今未见尸体,疑似逃脱。
“废物!一群废物!”林承岳脸色铁青,手中的上等景德镇茶盏被他狠狠掼在地上,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溅了崔元礼一身,他却不敢动弹分毫。
“影卫出动大半,城防军配合,竟然还让几个丧家之犬跑了?!崔元礼,你这吏部尚书是不是当得太安逸了?!”林承岳的声音如同冰碴,带着凛冽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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