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山城的黄昏来得似乎比内地更早一些,夕阳的余晖给这座边塞雄城涂抹上一层苍凉的金红色。沈青崖按照路人的指点,在城西一条相对僻静的街道上,找到了“烈风酒馆”。
酒馆门面并不起眼,黑底金字的招牌经历风雨已有些褪色,但门口擦得锃亮的铜壶和里面隐约传出的喧嚣声,显示着生意不错。沈青崖在对面街角观察了片刻,确认并无异常后,才牵着马走了过去。
将马匹拴在门外的拴马桩上,他掀开厚重的挡风棉帘,迈步而入。一股混杂着酒气、汗味、烤肉香气以及一种淡淡草药味的热浪扑面而来。酒馆内部比外面看起来宽敞,摆放着十几张粗木桌椅,此刻坐了约莫七成客人。有大声划拳行令的军汉,有低声交谈的行商,也有独自闷头喝酒的江湖客,形形色色,气氛喧闹而粗犷。
沈青崖目光扫过,找了个靠墙的角落空位坐下。一个肩膀上搭着白毛巾、眼神精明的小二立刻凑了过来:“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咱这儿有上好的‘烧刀子’,还有刚卤好的牛肉。”
“切半斤牛肉,一碟茴香豆,再来一壶……清茶。”沈青崖刻意改变了原本想点的酒。
小二愣了一下,在这烈风酒馆点清茶的客人可不多见,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吆喝一声:“好嘞!半斤牛肉,一碟茴香豆,清茶一壶!”
等待酒菜的时候,沈青崖看似随意地打量着四周,耳朵却仔细捕捉着周围的谈话声。大多是关于北狄寇边、粮价上涨、或者某些江湖恩怨的闲聊,暂时没有听到他特别关心的信息。
他的目光偶尔掠过柜台后那个一直在低头打着算盘、身形微胖、面容和气的掌柜。这就是韩烈让他找的人?
不一会儿,酒菜上齐。沈青崖慢慢吃着,并不着急。直到酒馆内的客人换了一茬,喧嚣声稍减,他才起身,走到柜台前。
“掌柜的,结账。”
胖掌柜抬起头,露出职业化的笑容:“客官,一共三十文。”
沈青崖取出钱袋,数出铜钱,在将钱递过去的时候,看似不经意地,将韩烈给的那枚刻着火焰纹的黑色令牌夹在指缝中,露了一半在掌心,恰好能让掌柜看到,但又被他的手遮住大半。
“另外,想向掌柜打听个事儿,”沈青崖压低声音,“听说贵店有一种名为‘烈焰焚心’的酒,不知今日可有?”
那胖掌柜的目光在接触到那半枚黑色令牌的瞬间,瞳孔几不可查地微微一缩,脸上的笑容未变,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锐利。他接过铜钱,手指轻轻在柜台上敲了三下,两快一慢。
“客官来得不巧,‘烈焰焚心’是限量供应,今日的份已经卖完了。”掌柜的声音依旧和气,但语速稍稍放慢,“不过,库房里好像还有几坛去年的陈酿,若客官不介意,可以随我去后堂看看?”
沈青崖心中明了,点了点头:“有劳掌柜。”
“小二,看着点前面!”掌柜对旁边吆喝一声,然后对沈青崖做了个请的手势,“客官,这边请。”
沈青崖跟着胖掌柜,穿过一条短短的走廊,来到酒馆后院。院子不大,堆放着一些酒坛杂物,看起来与普通酒馆后院无异。掌柜走到一间看似是库房的木门前,有节奏地敲了五下,三长两短。
木门从里面打开,一个精悍的短打汉子探出头,看到掌柜和身后的沈青崖,默默让开。
库房内光线昏暗,堆满了酒坛,但深处却有一道隐蔽的楼梯通向地下。掌柜示意沈青崖跟上,两人一前一后走下楼梯。
地下别有洞天。是一间布置简洁但设施齐全的密室,墙壁上挂着北境详图,桌上摆放着茶具,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兵器架。
“在下姓金,是这烈风酒馆的掌柜,也是‘风媒’在铁山城的负责人。”胖掌柜关好密室的门,转过身,脸上的和气笑容已然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干练与沉稳,“阁下手持‘烈焰令’,是韩老的信物。不知阁下如何称呼?韩老近来可好?”
“金掌柜。”沈青崖抱拳,“在下崖青。韩前辈于我有救命授艺之恩,他老人家一切安好,劳掌柜挂心。”
他没有透露真名,但点明了自己与韩烈的关系匪浅。
金掌柜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韩老的“烈焰令”非同小可,非极其亲近或重要之人不会赠与。他态度更加郑重了几分:“原来是崖兄弟。韩老既然将此令交予你,便是我‘风媒’最尊贵的客人。不知崖兄弟此来,有何吩咐?”
沈青崖沉吟片刻,道:“吩咐不敢当。在下初来幽州,想打听两件事。第一,如今北靖王府境况如何?第二,近期可有京城方面,尤其是……林相那边的人,在幽州活动?”
金掌柜闻言,神色凝重起来。他走到桌边,给沈青崖倒了杯茶,自己也坐下,缓缓道:“崖兄弟问的这两件事,都非同小可啊。”
“北靖王府如今……可谓是内外交困。”金掌柜叹了口气,“对外,北狄攻势凶猛,王爷坐镇前线,压力巨大。对内,朝廷粮饷补给屡被克扣拖延,军中颇有怨言。更麻烦的是,朝中弹劾王爷的奏章就没断过,说什么的都有,拥兵自重、作战不力……陛下病重,林相掌权,这对王爷极为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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