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林森沟通那通关于请保姆的一通电话,他意识到自己的信念有点动摇了,这比外界的诋毁更加让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排练的时候,他的动作依旧精准漂亮,歌声依旧富有感染力,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份全然的投入和享受,被一种无形的、来自内心的拉扯感取代了。
傍晚,当他拖着比身体更疲惫的精神回到家时,迎接他的不是预想中空荡的寂静,也不是星星可能因他晚归而委屈的小脸,而是一阵轻快的、带着戏曲腔调的哼唱,以及星星银铃一般的、咯咯的笑声。
声音是从客厅里传出来的。
苏慕言有些诧异地换好鞋,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眼前的景象,让他怔在了门口,心头那沉甸甸的巨石,仿佛被这温馨的画面悄然撬动了一角。
温暖的灯光下,张奶奶正坐在厚厚的地毯上,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手里拿着一把儿童安全剪刀和一张红色的彩纸。
星星紧挨着她坐着,小身子挺得笔直,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张奶奶的手,满脸都是专注和惊奇。
张奶奶的手虽然布满了岁月的纹路,却异常灵巧。
她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戏文,一边手腕轻转,剪刀在红纸上游走,发出细微而规律的“沙沙”声。
红色的纸屑纷纷扬扬落下,像小小的花瓣一样。
“看好啦,星星,这里折一下,剪刀从这里进去,转个弯……”张奶奶的声音温和又富有耐心,带着一种能让时间慢下来的魔力。
星星用力的点头,小嘴微微张着,大气都不敢喘。
片刻之后,张奶奶将剪好的红纸轻轻展开。
“哇——!”星星发出一声由衷的惊叹,大眼睛瞬间亮得像是盛满了星星。
那不再是一张普通的红纸,它变成了一幅对称的、精致的窗花。
中间是一朵绽放的莲花,周围环绕着栩栩如生的小鱼,线条流畅,构图巧妙,充满了古朴的喜庆和生机。
“奶奶好厉害!”星星崇拜地看着张奶奶,小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精美的窗花,生怕把它碰坏了。
“这有啥厉害的,老手艺了。”张奶奶笑眯眯地摘下老花镜,将窗花递给星星,“喜欢就送给我们小星星了。”
“谢谢奶奶!”星星如获至宝,双手捧着那幅窗花,左看右看,爱不释手,小脸上洋溢着纯粹而灿烂的笑容,完全不见了前几日做噩梦后的惊悸,也没有因为哥哥晚归而露出丝毫的不安。
张奶奶这时才仿佛刚看到站在门口的苏慕言,抬头笑道:“慕言回来啦?吃饭了没?厨房给你留着汤呢。”
星星也抬起头,看到苏慕言,立刻举着手里的窗花,献宝似的跑了过来:“哥哥你看!奶奶剪的!是小鱼和花花!好不好看?”
苏慕言蹲下身,接过那幅充满童趣和生命力的窗花,指尖感受到纸张的柔软和精巧的凹凸感。
他看着星星亮晶晶的、明亮的大眼睛,心中那股郁结的烦躁和自我怀疑,像是被这温暖的光亮驱散了不少。
“好看,真好看。”他由衷地说,声音有一些沙哑。
他抬头看向张奶奶,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感激,“张奶奶,麻烦您了。”
“嗨,这有什么麻烦的。”张奶奶摆了摆手,开始收拾地上的彩纸和剪刀,“我跟星星很投缘,陪她玩一会儿,我自己也开心。倒是你,看着脸色不太好,排练很累吧?快去喝碗汤,暖暖胃吧。”
苏慕言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刻动身。
他看着星星又跑回了张奶奶的身边,拿起一张新的彩纸,学着奶奶的样子,笨拙地折来折去,然后用安全剪刀歪歪扭扭地剪着,虽然剪出来的东西不成形状,但她却乐在其中,小脸上满是专注和尝试的快乐。
这一幕,平和,温馨,充满了生活实实在在的烟火气息。
他忽然明白了林森反对请保姆的深意,也更深切地体会到了张奶奶之前那番“耐心种花”的比喻。
星星需要的,不是一个功能性的照顾者,而是一个像张奶奶这样,能融入她的世界里,用耐心和爱陪伴她、引导她,给她带来安全感和快乐的“家人”。
张奶奶的存在,填补了他因为工作而暂时缺失的陪伴,这种填补是如此的自然而然,不着痕迹,没有丝毫的侵略性和陌生感,不会惊扰到星星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的安全边界。
他之前考虑请保姆,本质上是一种“外包”思维,是想用一个快捷的方式解决照看的问题,却忽略了星星情感上的核心需求。
而张奶奶的帮助,则是一种温暖的“融入”和“支持”。
“星星今天乖吗?”苏慕言轻声问,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看着这一老一少互动。
“乖得很!”张奶奶一边指导星星怎么握剪刀更省力,一边笑着说,“下午睡醒了,吃了点水果,就缠着我给她讲故事。讲完故事,看我对着手工篮子里的彩纸多看了两眼,她就好奇得不行,非要学。这孩子,心思静,手也巧,你看她虽然剪得歪,但耐得住性子,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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