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手十三式：赌亦有道 第48章 初到广州的 “迷茫”

珠江的水汽裹着初冬的寒意，扑面而来。

黄龙伫立船头，江风猎猎掀动衣角。过往种种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六岁，亲妹被强行掳走，哭喊撕心裂肺；八岁，母亲遭人拖拽离去，生死未卜；十岁，他毅然离家，在街头风餐露宿三年，尝尽人间冷暖。幸得遇 “叶十三”，拜师学艺三载，淬炼成钢。如今十六岁的他，脸庞尚带几分少年稚嫩，可多年的颠沛与磨砺，早已让他身形远超同龄人，挺拔如松，眼底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锋芒。

黄龙背着洗得发白的粗布包，站在广州码头的石阶上，整个人都有些发懵。眼前的景象，是他这辈子从未见过的繁华 —— 密密麻麻的船只在江面上来回穿梭，船桨划开水面的声响、船夫的吆喝声、码头搬运工的号子声交织在一起，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远处的高楼鳞次栉比，青瓦白墙间夹杂着西洋风格的洋楼，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摩肩接踵，穿着各色衣服的人来来往往，有穿长衫的商人、戴礼帽的洋人、挎着篮子的妇人，还有光着膀子的搬运工，每个人都行色匆匆，脸上带着他读不懂的忙碌。

这和他待了大半年的小镇截然不同。小镇的路是青石板铺的，走起来 “咯吱” 响，邻里间抬头不见低头见，房东大婶会笑着递来热乎的玉米饼，就算不认识的人，也会停下脚步听你说句话。可这里，宽阔的街道铺着平整的石板，却冷得像冰，每个人都只顾着往前走，没人愿意多看他一眼，更没人注意到这个背着破旧布包、衣衫褴褛的少年，眼里满是茫然和无措。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腕上的银镯子，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稍微镇定了些。这是娘留给她的唯一念想，也是他来广州的全部理由。“娘，我到广州了，” 他在心里默念，“我一定会找到你。”

粗布包里，除了叶十三的二胡、那张写着线索的草纸，就只剩下房东大婶给的几块玉米饼和一小包草药。他摸出一块玉米饼，咬了一口，干涩的口感在嘴里散开，没有了刚出炉时的香甜，只剩下冰冷的硬实。他一边嚼着，一边背着布包，挤进了人流中。

“请问，你知道八年前被押到广州的女人吗？”“大婶，麻烦问一下，你认识一个叫李梅的女人吗？八年前来的广州。”“大叔，你知道旧巷码头附近，有没有八年前来的外地女人？”

黄龙逢人就问，声音带着少年人的青涩和急切。可回应他的，大多是冷漠的摇头、不耐烦的驱赶，还有人把他当成了乞讨的乞丐，掏出几枚铜钱扔在他面前，眼神里满是嫌弃。

“去去去！哪里来的叫花子，别挡路！” 一个穿绸缎长衫的商人推开他，嫌弃地拍了拍被他碰到的袖子，仿佛他身上带着什么脏东西。黄龙踉跄了一下，看着商人远去的背影，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疼。他不是乞丐，他是来寻亲的，可在这陌生的城市里，他的急切和执着，在别人眼里不过是可笑的纠缠。

他走到一个卖早点的小摊前，摊主是个中年妇人，正忙着给客人装粥。黄龙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阿姨，你能告诉我，八年前有没有很多外地女人被押到广州来？”妇人抬头看了他一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叹了口气：“小伙子，八年前的事太久远了，我也记不清了。再说，那时候战乱刚过，好多外地来的人，谁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她顿了顿，从锅里舀了一碗热粥，递给他，“看你挺可怜的，这碗粥给你喝，别再到处问了，没用的。”

黄龙接过热粥，暖意顺着指尖传到心里，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这是他到广州后，第一个对他露出善意的人。他想说谢谢，可话到嘴边，却只挤出了两个字：“谢谢阿姨。”

他捧着热粥，蹲在小摊旁边，慢慢喝着。粥很清淡，却暖得他心里发潮。他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突然觉得无比孤独。小镇的小院虽然简陋，却有叶十三的咳嗽声，有桂花的香气，有房东大婶的唠叨，可在这里，他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模糊的名字和一个遥远的地址，像大海捞针一样，寻找着母亲的踪迹。

喝完粥，他又继续往前走。太阳渐渐升高，江面的水汽散去，阳光变得刺眼起来。他的脚底板已经磨得生疼，昨天从山上下来时摔的伤口，被汗水浸湿，传来阵阵刺痛。他背着的粗布包越来越沉，里面的二胡和草药像是压在他心上的石头，让他喘不过气。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街道两旁的建筑渐渐变得破旧，行人也少了许多，耳边的喧嚣慢慢淡去，只剩下风吹过屋檐的 “呜呜” 声。他抬头一看，只见前面立着一块斑驳的木牌，上面写着 “旧巷码头” 四个大字 —— 这是叶十三在纸条上写的，母亲可能出现的地方。

黄龙的心里一下子燃起了希望，他加快脚步，冲进了旧巷码头。这里和刚才的繁华街道截然不同，狭窄的巷子纵横交错，两旁是低矮的破旧房屋，墙壁上爬满了青苔，地上坑坑洼洼，积着雨水和污泥。码头边停着几艘破旧的小船，几个搬运工正费力地搬着货物，脸上满是疲惫。

他赶紧上前，拉住一个搬运工的胳膊：“大叔，你知道八年前，有没有一个叫李梅的女人被押到这里来？她是我娘！”搬运工甩开他的手，不耐烦地说：“不知道不知道！别耽误我干活！”另一个搬运工看了他一眼，劝道：“小伙子，别问了，这码头来来来往往多少人，谁还记得？再说，当年被押来的女人不少，大多是被卖到赌场或者大户人家当佣人，早就不知道去向了。”

黄龙的希望像被一盆冷水浇灭了，他呆呆地站在码头边，看着浑浊的江水，心里一片茫然。是啊，八年了，这么久的时间，这么大的广州，母亲可能在任何地方，也可能…… 他不敢再想下去。

夕阳西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寒风从江面吹过来，带着刺骨的凉意，冻得他瑟瑟发抖。他的肚子又开始咕咕叫，身上的玉米饼已经吃完了，只剩下最后一小包草药。他找了个墙角，蜷缩在那里，把粗布包抱在怀里，当作枕头。

布包里的二胡硌着他的胳膊，他摸了摸二胡的琴杆，上面的 “静” 字还清晰可见。他想起了叶十三，想起了小镇的小院，想起了叶十三教他练 “听声辨骰” 时的严厉，想起了他夜里偷偷给自己涂药膏时的温柔。如果师父还在，他一定会拍拍他的肩膀，说：“别慌，慢慢来，总能找到的。”

他又摸了摸手腕上的银镯子，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像是娘的手在轻轻抚摸他。他想起娘临走时说的话：“龙龙，找妹妹，好好活。” 娘还在等着他，妹妹也在等着他，他不能放弃，绝对不能。

夜色越来越浓，旧巷码头的灯光渐渐亮起，昏黄的灯光照在地面上，拉出长长的影子。黄龙蜷缩在墙角，虽然冷，虽然饿，虽然迷茫，但他的心里，却有一股微弱却坚定的火苗在燃烧。他知道，这条路很难，可能还要走很久，可能还要遇到很多挫折，但他不会停下脚步。

他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说：“娘，你等着我，不管你在广州的哪个角落，我都会找到你。师父，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你的嘱托，我会好好活，会找到娘和妹妹，会完成我们的约定。”

夜色中，少年的身影虽然单薄，却像一颗顽强的种子，在这陌生的城市里，默默坚守着自己的信念，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天。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不远处的巷子里，一个关于 “万福楼” 老赌场的传闻，即将成为他寻找母亲的第一个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