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人院是我开的 第132章 吞天破绽

“吞天之口”在进食。

不是吞噬世界，不是消化文明，而是更细微、更基础的“进食”——它在吞噬一片刚刚形成的“混沌星云”。

那片星云位于三个世界的交界处，规则尚未稳定，物质与能量以最原始的形式存在。对于大多数存在而言，这是极度危险的区域，混乱的规则风暴足以撕裂真仙的护体神光。

但对“吞天之口”而言，这是最好的“开胃小菜”。

它庞大的身躯隐藏在虚空的阴影中，无法看清全貌，只能感受到一种“正在蠕动”的轮廓。无数张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嘴”在那个轮廓的表面开合，发出无声的咀嚼和吞咽的律动。星云被无形的力量拉扯、撕碎，化作一道道彩色的能量流，汇入那些“嘴”中。

每一次吞咽，它的气息就壮大一分。周围的虚空都随之震颤，仿佛畏惧着这种永无止境的“饥饿”。

在距离星云三万光年外的一片陨石带阴影中，“忘川探针一号”静静潜伏。

舰桥内，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即使有着夜枭团队开发的多重隐匿屏障，那股纯粹的、仿佛要吞噬一切的“饥饿”意志，依然如冰冷的潮水般渗透进来，让人从灵魂深处感到战栗。

“这就是……执勺者。”琉璃仙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的伤势尚未痊愈，脸色依然苍白，但坚持要参与这次侦查。

夜枭的电子眼高速闪烁着，分析着从各个传感器传回的海量数据：“目标状态：活跃。能量层级：无法估量。规则辐射范围：覆盖周边十万光年区域。初步判断，其存在本身已固化‘吞噬’法则，任何进入辐射范围的物质、能量、信息，都会被缓慢消化。”

“弱点呢？”李忘川冷静地问。

“根据拾荒者老先生提供的情报，以及我们对六份残卷的初步解析，”李道一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他留在秘境主持研究，“‘吞天之口’的规则结构存在一个‘悖论节点’。”

数据板上浮现出一个复杂的立体模型。那是基于六份残卷信息，结合《手册》推演，构建出的“吞噬”规则模拟结构。

模型的核心，是一个不断旋转、向内塌陷的“黑洞”。但在这个“黑洞”的正中心，却有一个微小的、不和谐的“光点”。

“这个光点，就是残卷-06的烙印所在。”李道一解释道，“它原本应该完全融入‘黑洞’，成为‘吞噬’的一部分。但它没有。它保持着一丝微弱的‘独立性’，就像……一颗消化不了的石头。”

模型放大，那个“光点”的细节展现出来。它并非实体，而是一段不断变幻的“信息流”，内容模糊不清，但隐约能分辨出几个关键词的轮廓：【饱和】、【停滞】、【终结】。

“饱和？停滞？终结？”琉璃仙子皱眉，“这和‘吞噬’的无限扩张本质完全相反。”

“这正是冲突的根源。”李道一继续道，“‘吞噬’追求的是永无止境的‘吃’，而这个烙印记录的，却是‘吃饱了之后会怎样’，甚至是‘吃的终点’。对于‘吞天之口’而言，这段信息就像是……它最深层恐惧的具现化。”

李忘川明白了：“所以，它本能地排斥这段信息，但又无法彻底消化或抹除它。这段信息就像一根刺，卡在它规则结构的核心。”

“对。”李道一肯定道，“我们的机会就在这里。如果我们能‘激活’这根‘刺’，让它从‘卡着’的状态，变成‘搅动’的状态，就有可能从内部扰乱‘吞天之口’的规则结构，逼它暴露出破绽——甚至，逼它主动‘吐出’这段信息。”

“如何激活？”叶孤尘问。他站在一旁，闭着眼睛，似乎在感应着什么。与执勺者规则对抗的伤势还未痊愈，但他身上散发出的“错误”波动，反而更加凝练了。

“需要两样东西。”李道一道，“第一，一个能够与残卷-06烙印产生‘共鸣’的‘引信’。第二，一个能够将‘引信’精准送达到那个‘悖论节点’的‘载体’。”

“引信是什么？”琉璃仙子问。

“引信，就是其他六份残卷中，与06烙印相呼应的‘规则片段’。”李道一道，“我们已经找到了三个可能的片段：从残卷-01提取的‘逻辑闭环’，从残卷-04提取的‘异常扰动’，以及从残卷-05提取的‘吞噬悖论’——‘无限吞噬最终导致自我消化’的概念。这三个片段单独作用不大，但如果组合起来，形成一种‘逻辑异常’的复合信息流，应该能强烈刺激到06烙印。”

“载体呢？”夜枭问道。

“载体……”李道一顿了顿，“必须是一个能够承载这种‘逻辑异常’信息流，并且能够穿透‘吞天之口’外部防御，精准抵达其规则核心的存在。”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叶孤尘。

只有他的“错误”剑意，能够承载并保护这种自相矛盾的信息流，不被“吞噬”规则中途消化。

也只有他的剑，有可能穿透执勺者的防御，抵达那个核心节点。

叶孤尘睁开眼睛，银灰色的剑瞳中没有任何波澜。

“我去。”

只有两个字。

舰桥内一片沉默。

这个任务，几乎等于送死。

即使成功激活了“刺”，激怒了“吞天之口”，叶孤尘也几乎不可能在暴怒的执勺者面前全身而退。

“我陪你一起去。”李忘川忽然道。

“院长！”琉璃仙子和夜枭同时出声。

“您不能冒险！”琉璃仙子急道，“您是学院的核心，万一……”

“正因为我是核心，才必须去。”李忘川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叶导师的剑，是矛，负责刺入。但刺入之后，如何扩大战果，如何制造更大的混乱，如何在那片混乱中夺取06烙印……这需要有人统筹，有人应变。而《手册》赋予我的‘诊断’和‘处方’权能，或许能在‘吞天之口’的规则结构内部，找到更多可以利用的‘病灶’。”

他看向叶孤尘：“况且，叶导师的伤还没好，需要一个‘医生’在旁边。”

叶孤尘沉默了片刻，最终点头。

两人搭档已久，有些话不必多说。

“那么，计划如下。”李忘川开始部署，“我和叶导师潜入‘吞天之口’的规则辐射范围，寻找机会发动突袭。琉璃导师，你带领丹房精锐，在外围布置‘净化之息’大阵，一旦‘吞天之口’出现混乱，立刻启动大阵，最大程度削弱它的‘吞噬’规则。”

“夜枭队长，你带领‘暗部’和力堂弟子，负责干扰和牵制。如果‘吞天之口’派出分身或爪牙追击，你们要负责拦截，为我们争取时间。”

“李导师，你在秘境遥控支援。一旦我们成功激活‘刺’，并制造出足够大的规则扰动，立刻启动‘共鸣牵引阵’——利用我们手中的六份残卷，强行与06烙印建立连接，尝试将其从‘吞天之口’体内‘拔’出来。”

众人领命，虽然忧心忡忡，但无人反对。

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案。

“另外，”李忘川看向拾荒者，“老先生，您……”

“老夫跟你们一起去。”拾荒者咧嘴笑道，拍了拍背后的行囊，“这种热闹，三千年也遇不到一次。放心，老夫保命的本事多得很，不会拖后腿。而且……老夫对那个06烙印，也很好奇。”

李忘川想了想，点头同意。拾荒者的见识和经验，或许能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计划确定，众人开始最后的准备。

三天后。

“吞天之口”刚刚“消化”完那片混沌星云，正处在短暂的“满足”状态——虽然这种“满足”对它而言，可能只持续几个呼吸。

就是现在！

“忘川探针一号”骤然启动，引擎功率全开，如同离弦之箭，朝着“吞天之口”所在的方位冲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吞天之口”察觉到了这股“主动送上门”的“食物”气息。它的身躯微微一震，无数张“嘴”同时转向，对准了侦察舰的方向。

一种无形的“吸力”笼罩而来。舰船剧烈震动，外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撕碎、吞噬。

“启动‘悖论引擎’！”夜枭厉喝。

侦察舰尾部，一个奇特的装置爆发出灰暗的光芒。这种光芒并非能量，而是纯粹的“逻辑混乱场”。在它的作用下，舰船周围的空间规则变得自相矛盾：“应该被吞噬”和“不应该被吞噬”两种状态同时存在。

“吞天之口”的“吞噬”规则，第一次遇到了无法完全消化的“东西”。

舰船在诡异的震颤中，强行突破了吸力范围，继续朝着目标冲去。

距离迅速拉近。

五万光年……三万光年……一万光年……

已经可以清晰看到“吞天之口”那令人作呕的轮廓了。那不是生物，也不是死物，而是一种规则的具象化，一种“饥饿”本身的存在形态。

“准备脱离！”李忘川沉声道。

舰桥舱门打开，李忘川、叶孤尘、拾荒者三人化作三道流光，冲出舰船，朝着那庞大的黑暗轮廓射去！

而侦察舰则急速转向，朝着另一个方向逃逸，吸引注意力。

“蝼蚁……也敢靠近？”一个低沉、混乱、仿佛亿万张嘴同时开合的声音，直接在三人脑海中炸响。

那是“吞天之口”的意志。

随着这个声音，无数张“嘴”同时张开，喷吐出漆黑的“消化洪流”。那不是能量攻击，而是规则的侵蚀——被洪流触及的一切，其存在本身都会被“消化”成最基础的信息单元，然后被吸收。

叶孤尘挡在最前方。

他并指如剑，对着前方的虚空，划出一个巨大的“叉”。

那个“叉”，代表着“否定”。

“定义：此区域，吞噬行为——‘无效’。”

灰色的剑意扩散开来，形成一片不规则的区域。漆黑的“消化洪流”冲入这片区域，立刻变得紊乱、混乱，最终自行消散。

但更多的洪流从四面八方涌来！

李忘川双手虚按，《诸天万界病患管理手册》的虚影在他身后浮现。书页快速翻动，无数信息流涌入他的意识。

【诊断目标：‘吞天之口’（执勺者）】

【症状表现：规则级‘无限吞噬’】

【病灶分析：核心存在‘逻辑悖论’节点（残卷-06烙印）】

【局部规则结构：存在十七处‘过度扩张’导致的‘规则稀薄区’】

【建议处方：……】

“叶导师，三点钟方向，七千三百里，那里规则结构最薄弱！”李忘川立刻将信息共享给叶孤尘。

叶孤尘剑光一转，朝着那个方向斩去！

一道灰暗的剑痕撕裂虚空，也撕裂了那片区域的“吞噬”规则。“吞天之口”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那个方向涌来的洪流明显减弱。

三人抓住机会，冲入那个缺口！

他们进入了“吞天之口”的规则辐射核心区域。

这里，没有空间概念，没有时间流动，只有无尽的“饥饿”和“吞噬”意志，如同粘稠的液体，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在吞咽自己的存在。

拾荒者脸色发白，从背包里掏出三个古怪的面具，分给李忘川和叶孤尘：“戴上！这是‘存在感屏蔽面具’，能让我们在它的‘感知’中变得像‘不存在’一样……虽然效果有限，但能争取一点时间。”

三人戴上面具，那种被“注视”和“锁定”的感觉果然减弱了些许。

“继续深入！”李忘川根据《手册》的指引，在混乱的规则结构中，寻找着通往核心节点的路径。

他们如同在暴风雨中航行的扁舟，随时可能被“吞噬”的浪潮打翻。叶孤尘的剑光在前面开路，不断斩开一条条规则“触须”；李忘川则精准地指出每一个薄弱点和岔路；拾荒者则用各种稀奇古怪的道具，处理一些剑光无法直接斩断的诡异规则陷阱。

不知前进了多久——在这个没有时间的地方，“久”只是一种感觉——前方的“饥饿感”骤然增强到一个恐怖的峰值。

他们看到了“它”。

那是一个不断旋转、向内塌陷的“黑洞”，但比任何物质黑洞都要恐怖万倍。它是“吞噬”规则的源头，是“吞天之口”真正的核心。在“黑洞”的中心，那个微小的、不和谐的“光点”，正在顽强地闪烁着。

残卷-06的烙印！

“就是现在！”李忘川低喝。

叶孤尘停住身形，剑指悬停在胸前。他的指尖，凝聚着一点灰暗到极致的光芒——那是李道一组合出的“逻辑异常”信息流，被他的剑意包裹、压缩、固化。

李忘川则全力运转《手册》，分析着核心节点的结构，寻找最佳的“注射点”。

拾荒者则从背包里掏出十几个金属小球，一股脑地朝着“黑洞”扔了过去。小球炸开，释放出刺眼的光芒和混乱的规则扰动——这是干扰，为叶孤尘创造机会！

“吞天之口”终于意识到了真正的威胁。

“你们……想动……我的核心？！”

愤怒的意志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整个规则空间开始剧烈收缩、挤压，要将这三个“虫子”彻底碾碎！

但就在这一瞬间，叶孤尘的剑指，刺了出去。

没有浩大的声势，只有一道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灰线，穿透了层层规则屏障，精准地命中了“黑洞”核心边缘的某个特定位置——那是李忘川找到的，整个结构最不稳定、也是距离06烙印最近的“注射点”。

灰线没入。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然后——

“吼！！！！！！”

无法形容的、超越了声音概念的“嘶吼”，从“黑洞”深处爆发出来！

那个旋转的“黑洞”，猛地一滞！

中心的06烙印，那个微小的光点，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饱和】、【停滞】、【终结】的模糊信息，如同病毒般扩散开来，侵蚀着周围纯粹的“吞噬”规则！

“吞天之口”的规则结构，开始出现紊乱！

外界的琉璃仙子感应到变化，立刻启动“净化之息”大阵！翠绿色的光芒从虚空中涌现，如同无数藤蔓，缠绕上“吞天之口”庞大的身躯，进一步削弱它的规则！

夜枭率领的干扰部队也同时发动攻击，吸引“吞天之口”分散注意力！

秘境中，李道一全力启动“共鸣牵引阵”！六份残卷在阵法中心悬浮，散发出强烈的规则波动，与06烙印遥相呼应！

“拔出来！”李忘川厉喝，双手虚抓，《手册》的力量全力输出，协助牵引阵的运转！

06烙印在“黑洞”核心剧烈挣扎，想要挣脱“吞噬”的束缚，与外界共鸣！

“不……这是我的……我的！！！”

“吞天之口”疯狂了。它不惜代价，开始燃烧自身的规则本源，强行压制06烙印的暴动！

整个暗礁星域都在这恐怖的规则对冲中震颤！附近的星辰纷纷崩碎，空间裂痕如同蛛网般蔓延！

“还差一点……”李忘川嘴角溢血，承受着巨大的反噬，“叶导师！”

叶孤尘深吸一口气，银灰色的剑瞳中，第一次燃起了某种决绝的光芒。

他伸出双手，虚握，仿佛握住了一柄看不见的剑。

然后，朝着那个“黑洞”，缓缓“斩”下。

这一剑，没有剑光，没有剑气。

只有一道“概念”。

一道名为“此处应有终结”的概念。

既然06烙印记录的是“终结”，那么，就让它真正地“终结”一次！

“不——！！！”

“吞天之口”发出了最后的、绝望的嘶吼。

06烙印的光芒，与叶孤尘斩出的“终结”概念，产生了某种共振。

下一刻——

光，吞噬了一切。

不是“吞天之口”的吞噬。

而是“终结”的光。

当光芒散去时，“吞天之口”那庞大的轮廓，已经消失了大半。剩下的部分也在迅速崩溃、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而在原来“黑洞”核心的位置，一枚晶莹的、散发着复杂规则信息的“光之书页”，静静悬浮。

残卷-06！

成功了！

然而，还没等三人松一口气，异变再生！

那枚06烙印突然剧烈震颤，释放出一股远超之前的、古老到无法形容的信息洪流！

这股信息洪流，没有攻击性，却带着一种……“呼唤”。

它在呼唤另外六份残卷。

不，它是在呼唤……那本完整的《诸天万界……》！

七份残卷在李忘川的感应中同时共鸣，仿佛要挣脱控制，自行飞向彼此，完成最终的“拼合”！

而在那即将完成的拼合虚影中，李忘川看到了一行清晰的字迹：

《诸天万界病患观察记录》

而在标题下方，还有一个被划掉、但又隐约可见的副标题：

——《最初病患：■■■的自我观察日记》

李忘川的心脏，如遭重击。

自我观察日记？

最初的病患……在自我观察？

那被划掉的名字……难道是……

就在这时，那拼合的虚影突然凝固，然后猛地朝着某个方向射出一道光芒！

光芒穿透虚空，指向了一个李忘川既陌生又熟悉的坐标。

那个坐标，在他的记忆深处，与一个地方重合。

K-87。

精神病院。

光芒消散，七份残卷的共鸣渐渐平息，重新归于平静。

李忘川、叶孤尘、拾荒者站在虚空中，望着那枚刚刚夺取的06烙印，脸色都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们得到了最后一份残卷。

但似乎……也揭开了一个更加恐怖的真相。

最初的病患……可能从未“患病”。

它可能只是……在“观察”自己。

而那个观察的过程……失控了。

变成了“饥饿”。

变成了“盛宴”。

变成了吞噬诸天的……“癌症”。

李忘川伸出手，将06烙印收拢。

七份残卷，终于集齐。

但通往“最初之门”的道路，似乎比他们想象的，更加诡异，更加……接近自身。

“院长，”叶孤尘忽然开口，声音依然平静，但多了一丝深意，“你的名字……在《斩神录》上。”

李忘川沉默。

是啊。

他的名字，在K-87院长室那本《斩神录》上。

而现在，《诸天万界病患观察记录》的副标题，那个被划掉的名字……

如果那是同一个名字……

那么，他李忘川，到底是什么？

是后继者？

是记录员？

还是……那个最初观察自己的“病患”的……某种延续？

虚空中，七份残卷在他手中微微发烫。

仿佛在催促。

催促他，去打开那扇门。

去面对，那个最初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