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拉纳达郊外的公路两侧,是连绵起伏的橄榄树林。
租来的越野车在碎石路上颠簸前行,安东尼奥的日记摊开在林溪膝盖上,她一边看一边念:“1967年3月15日,那个戴单片眼镜的德国人又来了,他出价五百比塞塔,买走了密室里的三件陶器和一副铜制书架。他说那些东西要运到他的庄园,说什么要建一个私人博物馆……”
“德国人?”苏诺桐皱眉,“现在庄园主人还是德国人吗?”
“不清楚。”肖景文握着方向盘,目光平静,“但能在格拉纳达郊外拥有庄园的,不是老钱就是新贵。无论是哪种,都不好对付。”
“爸爸,那个坏蛋会不会抢我们的小瓶瓶?”小砚抱着那个摩尔墨水瓶,一脸警惕。
“不会。”肖景文笑了笑,“小瓶瓶已经是我们的了,谁也抢不走。”
车子拐过一个弯道,视野豁然开朗。
一座典型的西班牙庄园出现在眼前——白色的主建筑,红色的瓦顶,四周是修剪整齐的花园和喷泉。庄园大门是锻铁材质,上面装饰着复杂的藤蔓纹饰,门柱上挂着一块铜牌,刻着德文:**Von Steinberg Anwesen**(冯·施泰因贝格庄园)。
“德国姓氏。”林溪认出来了,“看来庄园主人还是德裔。”
肖景文按了门铃。
对讲机里传来一个女声,带着浓重的德国口音:“请问有预约吗?”
“没有,但我们是来谈一笔生意的。”肖景文用流利的德语回答,“关于摩尔文物。”
对讲机沉默了几秒钟,随后大门缓缓打开。
一个穿着黑色管家服的中年女人站在主建筑门口,她上下打量着肖景文一行人,目光在小砚身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微皱。
“主人在书房。跟我来。”她的语气公事公办,转身就走。
穿过铺着大理石地砖的门厅,墙上挂着几幅油画——都是18、19世纪的欧洲风景画,品相不错,但算不上名家之作。肖景文扫了一眼,心中有了判断:这个庄园主人,有钱,但品味一般。
书房在二楼,推开厚重的橡木门,一股陈旧的纸张气息扑面而来。
房间很大,三面墙都是顶天立地的书架,摆满了各种古籍和文物。正中央是一张宽大的橡木书桌,桌后坐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单片眼镜夹在右眼上,正拿着放大镜观察一件青铜器。
“摩尔文物?”老人头也不抬,用德语说道,“你们是古董商?”
“不是。”肖景文用同样流利的德语回答,“我是收藏家。”
老人终于抬起头,单片眼镜后的眼睛锐利如鹰。他打量着肖景文,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亚洲面孔的收藏家?还带着女人和孩子来谈生意?年轻人,你是来旅游的吧?”
“冯·施泰因贝格先生。”肖景文没有被激怒,他直接说出对方的姓氏,“我知道您在1967年,从一个叫安东尼奥的工人手里,买走了阿尔罕布拉宫密室里的文物。我想看看那些东西。”
老人的瞳孔微微收缩。
“你怎么知道……”他的语气变得警惕起来。
“安东尼奥是我朋友。”肖景文淡淡地说,“他把日记给了我。”
空气凝固了几秒钟。
老人放下手中的青铜器,靠在椅背上,重新审视着肖景文。半晌,他笑了:“有意思。一个亚洲人,跑到格拉纳达,找到了五十年前的线索,还找上门来。你想要什么?买那些文物?”
“如果它们值得。”肖景文回答。
“值得?”老人的笑容扩大了,他站起身,走到书架前,从最上层取下一个木盒子,“你知道什么叫吗?来,让我看看你的眼力。”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三件陶器——造型各异,但都带有明显的摩尔风格几何纹饰。
肖景文走上前,目光在三件陶器上扫过。
第一件,球形香炉,蓝色釉面,纹饰流畅,但胎质略显粗糙——仿品,大概是19世纪的复刻。
第二件,长颈花瓶,金色和绿色交织的釉面,瓶口有修复痕迹——真品,但价值一般,市场价不超过五千欧元。
第三件……
肖景文的目光停住了。
那是一个扁平的陶盘,直径约三十厘米,盘面上绘制着极其复杂的几何图案——八角星、菱形、交织的藤蔓纹,每一笔都精准到令人窒息。最关键的是,盘子中心,有一圈细小的铭文。
肖景文凑近,仔细辨认那些阿拉伯文字。
“知识之光,照亮东西……”他轻声念出来,然后抬起头,直视老人的眼睛,“这是纳斯里德王朝晚期的宫廷用盘,专门用来盛放书籍和卷轴。这个铭文,是当时宫廷学者的座右铭。”
老人的表情变了。
“你……你怎么知道?”他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波动。
“因为我见过类似的东西。”肖景文平静地说,“大英博物馆有一件,但品相不如这个。这件,应该是阿尔罕布拉宫狮子庭院旁的学者书房里的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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