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谷关大捷的消息,迅速传遍四方。吕布阵斩牛辅,龙骧营摧破西凉先锋,这不仅是一场军事上的胜利,更是一场至关重要的政治胜利。它有力地回击了董卓“秽乱宫闱、欺君罔上”的污蔑,向天下昭示了谁才是朝廷真正的扞卫者。
关内,胜利的喜悦弥漫在空气中,但吕布并未被冲昏头脑。他深知,击溃一支先锋与击败董卓主力是两回事。牛辅之败,在于轻敌冒进,而接下来的对手,将是老奸巨猾、势大力沉的董卓本人。
吕布第一时间下令清点战果,犒赏三军。有功将士按律升赏,缴获的军械马匹迅速补充到龙骧营中,尤其是那三千西凉战马,极大地增强了龙骧营的骑兵力量。阵亡将士的遗体被妥善收殓,抚恤规格远超常规,此举进一步凝聚了军心。
随后,他加强了函谷关的防御。利用缴获和关内库存,加固关墙,增设箭楼,将防御纵深向前推进了数里,构筑了数道简易却有效的防线。
他采纳了张辽的建议,派出数支精干的小队,携强弓劲弩,占据关外两侧山岭的制高点,形成交叉火力,最大限度地削弱西凉骑兵的冲击优势。
同时,吕布下达了更为严酷的“坚壁清野”令。关前数十里内的所有村落、坞堡,百姓被强行迁入关内或向南疏散,带不走的粮草一律焚毁,水井投毒(事后可清理)。他要让董卓的大军到来时,找不到一粒粮食,饮不到一口干净的水。
“将军,此举是否太过……有伤天和?”一位随军的文官看着关外升起的袅袅烟柱,有些不忍。
吕布目光冷峻:“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若让董卓得到补给,兵临城下,久攻不克,届时饿殍遍野,死伤更众。一时的阵痛,是为了换取更多人的生机,也是为了更快地结束这场战争。”他的话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那文官喏喏而退。
陈留王刘协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亲眼见证了吕布的勇武,也看到了他治军的严苛与决策的冷酷。
这个年仅九岁的皇子,心中对吕布的观感愈发复杂。一方面,吕布是他和兄长目前最坚实的保障,其能力毋庸置疑;另一方面,吕布那种沉稳、深不见底的城府以及逐渐膨胀的权柄,也让他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安。
他开始有意识地观察吕布,模仿他的言行,学习他处理军务的方式。吕布似乎也并不避讳,有时甚至会主动向刘协解释某些军事部署的用意,仿佛在有意培养他。
而在洛阳,捷报传来,何太后与少帝刘辩自然是欢欣鼓舞,对吕布的依赖更深。何太后甚至在宫中设下小宴,与儿子共同庆贺,席间对吕布的赞誉毫不吝啬,眼神中那异样的光彩也愈发明显。
她更加频繁地通过心腹宦官与吕布传递书信,内容虽多是关切战事、勉励将士,但字里行间,总不免夹杂着一些私人的问候与难以言喻的情愫。
然而,朝堂之上的暗流并未因一场胜利而平息。以司空杨彪、司徒王允等为代表的一部分老臣,虽不敢明着反对吕布,但对其权势的膨胀深感忧虑。
他们暗中串联,认为吕布虽击退了董卓先锋,但主力犹在,胜负未分。若吕布最终败了,自然万事皆休;若他胜了,以其如今掌控京城防务、手握精锐大军、又深得太后信重的态势,将来谁能制衡?难道真要出现又一个梁冀、又一个跋扈将军吗?
“吕将军确是国之干城,然权柄过重,非国家之福啊。”杨彪在密会中忧心忡忡。
“且观其与太后……唉,流言蜚语,恐非空穴来风。”王允捻着胡须,眼神深邃,“我等还需早做准备,为陛下,也为大汉社稷,留一分元气。”
他们的“准备”,一方面是继续在物资调配、后方协调上对吕布进行隐形的掣肘(虽然效果有限),另一方面,则是开始秘密接触一些在外拥有兵权、且对汉室尚存忠心的将领,如幽州的刘虞、徐州的陶谦,乃至在渤海观望的袁绍,试图构建一道隐形的制约网络。同时,他们也加紧了与宫中一些不得志宦官、以及皇甫嵩等中立将领的联系,试图在洛阳内部寻找可能的突破口。
渑池,董卓行营。
得知爱婿牛辅被杀,先锋大军损失惨重,董卓暴怒如狂,一连斩杀了数名报信不利的士卒,营中将领噤若寒蝉。
“吕布!吕奉先!孤与你势不两立!”董卓咆哮着,肥硕的身躯因愤怒而剧烈颤抖。
谋士李儒上前劝慰:“岳父大人息怒。牛将军之败,在于轻敌。那吕布骁勇,更兼善于用兵,函谷关天险,急切难下。我军新挫,士气受挫,不宜即刻强攻。”
“难道就任由那厮嚣张不成?”董卓怒目圆睁。
“非也。”李儒阴恻恻地道,“我军可暂缓攻势,深沟高垒,与其对峙。同时,可分兵绕行,尝试寻找其他路径,或可遣人潜入关中,散播谣言,动摇其军心。再者,关东诸侯,并非铁板一块,可遣能言善辩之士,游说袁绍、袁术等人,许以好处,令其牵制洛阳,或可直接发兵,则吕布首尾不能相顾,函谷关不攻自破!”
董卓闻言,渐渐冷静下来,他虽然残暴,却并非无脑之辈。“文优(李儒字)所言有理。就依此计!传令下去,大军暂驻渑池,给孤看紧函谷关!另外,派人去联络袁本初那个小儿!”
函谷关前,一时间形成了对峙局面。董卓主力抵达后,见关防严密,士气正盛,果然没有立即发动强攻,而是开始修筑营垒,摆出了长期围困的架势。
吕布站在关楼上,看着远处连绵的西凉军营,心中冷笑。董卓想打消耗战?正中他下怀!他巴不得董卓把时间和兵力都耗在这里。洛阳周边的“清剿”行动还在继续,龙骧营的新兵需要时间消化战果、进一步磨合,而何太后与刘辩在洛阳的地位,也需要这场对峙来稳固。
他下令高顺、张辽轮番守关,保持警惕,同时利用对峙期,加紧训练士卒,尤其是新补充进来的骑兵和降卒。他亲自指导骑兵进行小队穿插、分割包围的战术演练,将现代特种作战的“斩首”、“袭扰”思想融入其中。
与此同时,吕布也并未忘记政治攻势。他亲自撰写檄文,历数董卓之罪状,宣扬皇帝与太后的仁德,以及龙骧营保家卫国的决心,派人抄录无数,用箭射入西凉军营,或由细作在敌后广为传播。他甚至暗中联系了一些与董卓有旧怨的西凉羌胡部落首领,许以重利,试图从内部瓦解董卓的联盟。
夜幕降临,函谷关内外,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氛弥漫着。关内,是严阵以待的肃杀和隐藏在胜利下的蓬勃朝气;关外,是西凉军压抑的躁动和长途远征带来的疲惫;而在遥远的洛阳,则是表面欢庆下的暗流涌动与各方势力的重新布局。
吕布深知,眼前的平静只是暴风雨的间歇。他与董卓的决战不可避免,而与洛阳城内那些心怀鬼胎者的较量,也同样刚刚开始。他就像一根砥柱,屹立在时代的激流之中,不仅要抵挡外部的惊涛骇浪,还要时刻警惕来自内部的暗礁漩涡。
他看了一眼身旁侍立、认真观察着敌营的陈留王刘协,又望向南方洛阳的方向,目光幽深。
“来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他心中默念,“这盘棋,我才刚刚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