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段初音从安平县给她寄来了一封信,信中提议她若是觉得无聊,可以办个学堂,教人读书念字。
言书研读完信后,眼前一亮,觉得这个提议非常不错。她这些年,干得最多的就是读书写字,若能将这些知识传授给他人,既能打发时间,又能做些有意义的事,何乐而不为?
说干就干,言书研立刻开始筹办。她利用言府的资源,很快在城中找到了一处宽敞的庭院,稍加修缮后,便成了学堂的教室。
她给学堂取名为“博学堂”,寓意博学多才,设有开蒙启智、经典诵读和算数推演三科。若学堂真的能办好,办下去,言书研再考虑开设别的科目。
博学堂招收的学生主要是十岁以下孩童,大部分都是家境普通、未曾读过书的孩子。又经过自己的筛选,招到了一对兄妹负责教学:林挚与林纾。
林挚负责开蒙启智,林纾负责算数推演,而自己负责经典诵读。
两个月后,博学堂正式开课。
又过了一个月,博学堂算是稳定下来,有口皆碑,很成功。
言书研没有特意向大家表明自己的身份,大家也只把她当做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
元宝儿得知言书研办了学堂,也吵着要去上学。元知序起初有些犹豫,但元宝儿每天嚷嚷,最终也妥协了。
“大人,今日公务忙完了,要去接表小姐吗?”胡勇见元知序准备马车,似乎要出去。
“嗯,今日得空,去博学堂吧。”
博学堂内。
几个年纪稍大的学生正围着一个小男孩,放声大笑。
言书研走进室内准备上课,目光很快便被围在一起的孩子吸引,那情形不像孩子们之间的嬉笑打闹,正觉得奇怪,此时元宝儿冲了上来:“舅母……”
“嗯?”
元宝儿连忙改口,道:“老师,那几个人仗着年纪大,欺负人。”
“怎么了?”
元宝儿拉着言书研走到那群孩子中,原本的大笑声戛然而止,大家都向言书研行礼问好。言书研看到最中间的那个小男孩满脸通红,有泪水在眼里打转。
“老师,刚刚就是这几个人,仗着自己比周庭多认识几个字,就嘲笑他。”
那几个年纪较长的孩子隐隐觉得事情可能不对,都纷纷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言书研将元宝儿带出去:“你仔细说与我听听。”
“周庭有几个字不认识,刚刚那几个人比周庭早上学,认识的字便也多一些,就凭着这点嘲笑周庭连最基本的字都不认识,说他简直是‘笨得像头牛’。周庭就低着头不敢说话,任由他们欺负。”元宝儿绘声绘色地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学给她看。
言书研听后,心中既心疼又气愤,言书研带元宝儿回到自己的座位,又将周庭叫到院中,却见几步外站着一个人,竟是元知序。
“今日得闲,本想来接元宝儿下课,没想到来早了。”元知序无奈笑道。
“那确实还需要一会,就先委屈大人在这院子里坐坐?”
元知序点点头:“无妨,正好看看你这学堂办得如何。”
他说完,便走到院子里的石凳旁,拂了拂衣袖,坐了下来。
言书研见状,便转身安抚周庭。
她走到周庭身边,蹲下身,轻声问道:“周庭,刚刚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是他们不对。”
周庭低着头,声音有些哽咽:“老师,我是不是真的很笨?他们说的字,我都不认识……”
言书研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道:“难道你觉得他们说的是对的吗?你想啊,他们比你多认识几个字就能嘲笑你笨了,那你也可以嘲笑没有上过学的孩子,同样,我是不是也可以嘲笑他们笨?”
言书研忽然想起什么,指向元知序,满眼笑意:“这位哥哥可是考核天下学子的,更是学识渊博,他是不是也可以嘲笑老师笨?这样来看,普天之下,只能有一个聪明人了,其他人都是笨人。”
元知序与言书研的笑眼对视,轻笑出声。
“老师从小就学,肯定不是笨人。”周庭顺着言书研的目光看到一个好看的大哥哥,他才不觉得他比老师聪明。
“这就对了,学识是靠积累的,你才多大?你不笨,只是刚开始学而已。”
周庭抬起头,似乎想通了:“真的吗?”
言书研笑着点头:“当然是真的,以后若是有人再嘲笑你,你就告诉我,好不好?”
周庭用力点头:“好!”
言书研站起身,拉着周庭的手,带他回到教室。她让所有学生都坐好,神情严肃地说道:“今天,我要给大家分享一个故事,叫‘五十步笑百步’。”
学生们安静下来,好奇地看着她,院中的元知序坐在石凳上,手中捧着一本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也不自觉地凝聚了注意力,仔细听堂内的声音。
言书研缓缓说道:“从前,有两个士兵在战场上打仗。其中一个士兵跑了五十步就停下来,另一个士兵跑了一百步才停下。跑五十步的士兵嘲笑跑一百步的士兵胆小,说他跑得比自己还远。你们觉得,跑五十步的士兵有资格嘲笑跑一百步的士兵吗?”
学生们面面相觑,有的摇头,有的小声说:“没有。”
言书研点点头,语气放软:“没错,跑五十步的士兵其实自己也逃跑了,只是跑得少一些而已。他嘲笑别人,其实自己也犯了同样的错误。这就是‘五十步笑百步’的故事。今天,有些同学因为认识的字比别人多一点,就嘲笑别人,这样做对吗?”
刚刚欺负人的学生们低着头,脸上露出羞愧的神色,周庭抬起头,眼中带着感激。
言书研继续说道:“大家不要成为故事中的士兵,不要只看别人的缺点,也要审视自己。也不要因为自身的一点优势就骄傲自满,嘲笑他人,明白了吗?”
学生们齐声回答:“明白了!”
大家都齐声说明白,言书研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是认真领会了这个道理。
言书研露出欣慰的笑容:“好,那大家继续上课吧。”
元知序坐在院子里,静静地听着言书研给学生们讲课。她的声音温柔有力,神情专注,讲的道理浅显易懂,却又发人深省。
结合上次吴府的事情,他发觉传言真是不可信,在他印象中,她只是一个文雅、淡漠的女子,如今看来她不仅学识渊博,更有一颗赤诚之心,此刻,言书研的在她脑海中的画像又清晰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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