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时,苏晚在校门口看见了张磊。
他缩在街角电线杆旁,穿着脏兮兮的军大衣,头发油腻,黑眼圈很重。看见苏晚出来,他往前挪了两步又停住。
苏晚只看一眼,继续往前走。
“苏晚!”张磊哑着嗓子喊。
几个同学回头,苏晚脚步没停。
张磊跑过马路追上来,喘着气拦在她面前。
“有事?”苏晚问。
“我……”张磊掏烟,手抖得厉害,打火机按好几次才点着烟。
“我妈进去了。”他吸了口烟,“派出所说……要判。”
“我知道。”
“那你……”张磊眼睛亮了下又暗,“算了。”
街边人来人往,有同学和苏晚打招呼。苏晚点头回应,看向张磊。
“你不止想说这个吧。”她说。
张磊狠吸口烟,踩灭烟头:“我欠了钱。”
“多少。”
“三……三万四。还有利息。”
“赌债?”
张磊默认。
“跟我没关系。”苏晚要走。
“苏晚!”他伸手想拉又缩回,“你……你现在有钱。借我点,两万就行。我找到活儿就还你。”
“不借。”
两个字,清清楚楚。
张磊愣住:“为……为什么?那些人说再不还钱,就剁我的手。”
他抬起左手,手腕几道青紫淤痕。
“三天前打的。”他扯嘴角,“下次就不是棍子了。”
苏晚看了眼淤痕:“该报警。”
“报警?”张磊怪笑,“报警说我赌钱欠债被打?警察抓我还差不多!”
“那就自首。赌钱犯法,你知道。”
张磊不笑了,死死盯着她:“你变了。”
“人都会变。”
“你不是变了。”张磊摇头,“是换了个人。以前的苏晚不会这样……”
“不会站着听你借钱。”苏晚接过话,“对,我不是以前的苏晚了。”
她走近两步。街灯亮起,昏黄光落在两人身上。
“张磊,记得我十四岁那年冬天吗?”苏晚问。
张磊皱眉。
“那年冬天很冷。”苏晚看远处天色,“我只有一件薄棉袄,袖子短半截,手腕露外面,冻得全是冻疮。”
她顿了顿:“有天晚上你拎着纸袋回来,说是烤红薯。当着我面剥开吃,热气腾腾的。我问能给我一口吗,你说——”
“给你?”张磊接话,语气恍惚,“我说‘你也配吃这个?’”
“对。”苏晚点头,“你就是这么说的。”
她看张磊:“那晚我躺在阁楼上,肚子饿得咕咕叫。想如果我爸妈还在,是不是也能吃口热乎烤红薯。”
张磊嘴唇动了动,没声。
“这样的事还有很多。”苏晚继续说,“你抢我书包扔水沟,在我作业本上乱画,在同学面前说我是野孩子。这些,我都记得。”
“我那时小,不懂事……”
“现在你长大了。”苏晚说,“做的事更糟。你赌钱欠债,你妈害人时你望风。你成年了,该自己负责。”
“我只是想借钱……我会还的,我发誓……”
“你用什么还?”苏晚问,“你有工作吗?有手艺吗?有信用吗?”
三问如三记闷棍。
张磊张嘴,答不上。
“我高三了,要高考。”苏晚说,“我每天天不亮起床,晚上学到深夜。摆摊挣钱,开店创业,一步一步到今天。你呢?你这几年在做什么?”
“我……”
“你在赌钱,混日子,等着你妈从别人那儿扒拉钱养你。”苏晚声音不高,字字如针,“现在你妈进去了,没人给你扒拉钱,就想到我了?”
她摇头:“张磊,路是自己走的。你走到今天,不是我害的,是你自己选的。”
说完,她转身走。
“苏晚!”张磊在身后喊,声音带哭腔,“我真的会死!那些人说再不还钱,就把我扔河里……”
苏晚脚步顿了顿,没回头。
“那你该在他们第一次要钱时,就收手。”
她沿人行道往前走。街灯把影子拉得很长。
身后传来压抑哭声,像受伤野兽呜咽。
苏晚没回头。
走过小卖部,走过公交站,走过学生群。书包在肩上有些沉。
快到巷口时,她停了一下,回头看了眼。
街角已没人。
只有盏路灯孤零零亮着,照空荡荡地面。
她站了会儿,转身进巷子。
租住小屋窗户亮灯,奶奶在厨房做饭,油烟味混饭菜香飘出。
“晚晚回来啦?”奶奶在屋里问。
“嗯,回来了。”苏晚应声。
推开门,暖意扑面。
桌上摆两菜一汤,简单但热气腾腾。奶奶盛好饭,递来筷子。
“今天在学校怎样?”奶奶问。
“挺好。”苏晚坐下,“测验成绩出了,数学九十二。”
“真棒。”奶奶笑出眼角皱纹,“多吃点,读书费脑子。”
苏晚低头吃饭。米饭香,青菜脆嫩,汤里飘葱花。
她吃得很慢,一口一口,仔细品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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