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工启事是苏晚亲手写的。
红纸裁成四开,毛笔蘸了墨,她在村小学斑驳的围墙上一笔一划贴了五张。字迹不算好看,但工整清楚:
“锦绣坊招工,男女不限,年龄18-55岁,肯学肯干。前三个月学徒期,一天一元,管午饭。学会后按件计酬,多劳多得。”
落款是她的名字和日期。
贴最后一张时,三婶端着饭碗过来了。她站在红纸前,一个字一个字地念,遇到不认识的就问旁边的人。
“晚晚,”她念完转身,“真的一天一块?还管饭?”
“真的。”苏晚把浆糊碗放地上,“明天开始报名,先登记。”
消息传得飞快。等苏晚中午从学校赶回来,小学门口已排了队。大多是妇女,也有两个男人。大家低声交谈着,眼里都有光。
借了村委会的桌子,小丽帮着登记。表格简单:姓名、年龄、有无经验。
“王秀兰,四十八。”三婶第一个,“会纳鞋底算不算?”
“算。”苏晚记下。
春梅婶第二个:“我手快,就是眼睛花了。”
“慢慢来。”
登记到第七个时,队伍后面起了点动静。一个瘦高男人站在外围,腿有些跛——是村东头的陈叔,修钟表的光棍汉。
“陈叔?”三婶回头,“你也来?”
陈叔挠挠头:“男的行不?”
人群安静了。男人做针线,在村里少见。
苏晚放下笔:“启事写了男女不限。只要肯学,都欢迎。”
陈叔眼睛亮了一下:“可我手笨……”
“没学怎么知道?”苏晚推过登记表。
那天下午,登记了二十三人。小丽小声问:“老板,咱只要十五个人。”
“先都收。”苏晚收起名单,“三个月后,能留十五个就行。学了手艺,就算不在这儿干,也能接零活。”
第二天清晨,二十三人一个不少。三婶穿了干净褂子,春梅婶在教人拿针。陈叔坐在最后,手里捏着个旧针线包。
修葺一新的教室里,长桌上铺着白布。苏晚让大家坐下。
“今天学三样:穿针、打结、走直线。”
她拿起针,在晨光里眯眼。线头一次就穿过针眼。
“线头捻尖,手要稳。”
大家跟着做。窸窸窣窣的声音里,有人一次成功,有人试了好几次。陈叔手很稳,线轻轻就过去了。
“陈叔手巧!”有人低声说。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打结要绕指搓线。三婶练得手指发红,春梅婶需要帮忙穿针。苏晚一个个看过去,纠正动作。
走直线最难。苏晚在白布上画了线,要求针脚匀称。
“针要垂直,拉线要轻。”
教室里安静下来,只有针穿布的细微声响。阳光斜照进来,灰尘在光柱里飞舞。
十点休息时,苏晚收上布条检查。三婶针脚密但用力不均,春梅婶线直但针脚大。看到陈叔的布条时,她顿了顿——线直得像尺子量的,针脚均匀细密。
“陈叔,”她抬头,“您真没学过?”
“没有。”陈叔老实说,“修表要手稳。”
苏晚在布条上画了个红圈——表示优秀。
陈叔看见红圈,愣了很久,然后低下头,肩膀微微发颤。
中午,三婶带人做饭。白菜炖豆腐的香味飘满院子。大家蹲着吃馒头,边吃边聊。
“我闺女听说我来学手艺,可高兴了。”
“晚晚,”春梅婶凑过来,“真能一个月挣一百多?”
“手快的能。”苏晚说,“但咱做的是外贸货,要求高。一道工序不合格,整件都得返工。”
“严点好。”三婶接话,“不严人家能要?咱们得争口气。”
下午练锁边针法。苏晚示范三遍,大家跟着练。问题还是多——线松、针脚歪、布皱。
苏晚一个个纠正,说得口干舌燥。陈叔学得最快,苏晚让他去帮旁边的小媳妇。他红着脸过去,小声讲解。
四点半放学。苏晚让大家带布条回家练。
“明天还来吗?”
“来!”声音参差不齐,但都坚定。
人散了,教室里只剩苏晚和小丽。夕阳把影子拉长。
小丽收着针线:“老板,能成吗?”
苏晚看着那些画满标记的布条:“不知道。但她们今天来了,明天还会来。只要来,就有希望。”
回家的路上,苏晚看见陈叔。他走得很慢,但背挺得直,手里紧紧捏着那块红圈布条。
“陈叔。”
他回头。
“您手稳心静,适合做精细活。”苏晚说,“等基础打好了,我教您盘扣,那个更需要耐心。”
陈叔眼睛亮了,重重地点头。
晚上,苏晚在灯下整理记录。每个人的进度、问题、特点,都记在本子上。旁边摊着高三(四)班的化学作业,公式和针法混在一起。
奶奶端来热水:“累了吧?”
“累,但高兴。”苏晚喝了口水,“陈叔今天学得最好。”
奶奶坐下:“老陈命苦。腿坏了之后,人都蔫了。你能给他个事做,是积德。”
“不是积德。”苏晚轻声说,“是应该的。每个人都有闪光的地方,只是没机会亮出来。”
窗外月色如水。苏晚想起那些专注的脸,那些捏着针的、粗糙的、长满老茧的手。
她们在学的不仅是针线。
她们在学如何重新握住自己的命运。
而苏晚在学的,是如何做好那个递针的人。
夜渐深。明天还有课要上,还有针要教,还有二十三个等待的人。
路还长,但第一步,已经迈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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