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三针止痛,声名初显
晨钟响过第三遍时,清晚正在庭院中清扫昨夜落下的槐花。
扫帚划过青石板的沙沙声,与远处早课的诵经声交织成道观清晨特有的韵律。她扫得很慢,很仔细——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三个月前不敢想象的珍重。左脚踏实地面传来的稳固感,至今仍让她偶尔恍神,仿佛这一切仍是个过于美好的梦。
就在这时,山门处传来慌乱的脚步声。
“道长……道长救命啊!”
那声音嘶哑扭曲,像被什么掐住了喉咙。清晚抬起头,看见一个中年汉子跌跌撞撞闯进山门,左手死死捂着右半边脸,指缝间露出的皮肤红肿发亮。他走路时身体歪斜,每一步都踏得又重又乱,惊起了廊下打盹的麻雀。
“施主慢些。”清晚放下扫帚上前。靠近了才看清,这汉子约莫四十岁年纪,粗布衣衫上沾着泥点,应是山下的农户。此刻他额上青筋暴起,冷汗混着尘土在脸上冲出几道沟壑,眼中血丝密布——那是被疼痛折磨数日后的狼狈。
“牙……牙疼……”汉子从牙缝里挤出话语,每说一个字嘴角都抽搐一下,“三天了……要命了……”
清晚扶他在石凳坐下。春日的晨光斜斜照在那张痛苦的脸上,红肿的面颊在光线下近乎透明,能看见皮下的血脉在突突跳动。她示意汉子张口,一股腐热之气扑面而来——牙龈已溃烂出血,右侧臼齿周围脓包隐约可见。
“多久没睡了?”她轻声问。
“两夜……合不上眼……”汉子声音里带着哭腔,“村里的郎中给了药,越吃越疼……听说观里有高人,我、我爬也要爬上来……”
清晚静静听着,手指已搭上他的腕脉。脉象浮数如滚珠,在指下躁动不安——这是典型的风火相搏之症。她想起《针灸大成》中关于牙痛的论述:“面肿齿痛,多属阳明。风火上攻,如釜底添薪。”
“能治吗?”汉子眼巴巴看着她,那眼神让她心头一紧。
三个月前,她也曾用这样的眼神看向师傅。
“能。”她答得简练,转身时道袍下摆划出利落的弧线,“请随我来。”
她没有带汉子去诊室,而是引他到院中那棵老槐树下。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槐叶,在地上洒下细碎的光斑。清晚让汉子面东而坐——晨光能照亮患处,也能安定心神。
“青禾师姐,请取我的针囊来,再备一碗清水。”
青禾应声而去。等待的片刻里,清晚闭目凝神。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平稳而有力;感觉到真气在体内缓缓流转,自丹田而起,循手太阴肺经上行至指尖——那是针灸时“以气驭针”的根基。
针囊递到手中时,她睁开眼。
牛皮针囊已摩挲得发亮,展开后,三排银针在晨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她取出一根三寸毫针,以指腹轻拭针尖——这个动作她已练习过千百遍,指尖对银针的触感熟悉如呼吸。
“施主,请漱口。”
汉子就着青禾端来的清水,含了一大口,漱吐时带出暗红的血丝。清晚等他缓过气,温声道:“施针时会有酸胀感,请勿惊惧。若疼得厉害,便攥住这石凳。”
汉子重重点头,双手死死抓住石凳边缘,指节发白。
清晚站定,深吸一口气。刹那间,院中的风声、远处的鸟鸣、甚至自己的心跳都退得很远。她的眼中只剩下三个穴位:合谷、颊车、下关。
第一针,取合谷。
她左手托住汉子右手虎口,拇指精准按在合谷穴上——此处乃手阳明大肠经原穴,主治头面诸疾。右手持针,腕部轻旋,针尖如游鱼入水般悄无声息刺入。
“唔……”汉子身体一颤。
“可是酸胀向肘部放射?”
“是、是……”
“好,气至病所了。”清晚手指捻转针柄,行泻法。她能感觉到针下的经气如被搅动的潭水,开始汹涌流动。
第二针,颊车穴。
这一针需格外谨慎——穴位在面部咬肌隆起处,下有面神经分支。清晚以左手拇指轻按红肿的面颊,寻到那处微微凹陷的孔隙。进针时角度斜向下,浅刺五分。针入瞬间,汉子倒吸一口凉气,但随即,他瞪大眼睛:“咦?好像……松了一点?”
清晚微笑不语,手下继续行针。颊车穴如面部枢纽,此针一下,阻滞的阳明经气开始松动。
第三针,下关。
这是最关键的一针。穴位在颧弓下缘凹陷中,深处即是疼痛根源。清晚凝神静气,针尖对准穴位,缓缓刺入。这一次,她用了导气法——针入八分后,轻轻提插,如探泉眼,寻找那一点“得气”之感。
忽然,针下一沉。
几乎同时,汉子“啊”地叫出声来——不是痛呼,而是惊愕的呼声。他松开紧攥石凳的手,难以置信地摸向自己的脸:“不、不疼了?真的不疼了!”
清晚没有拔针。她保持着手势,继续行针一刻钟。这期间,她看见汉子脸上痛苦的神色如潮水退去,紧绷的肩膀松垮下来,就连呼吸都变得绵长平稳。红肿的面颊虽未立即消退,但那骇人的鼓胀感已明显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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