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道学启蒙,神速精进
清玄观的日子,在授业之后,有了更清晰的脉络与更深的意蕴。清晚的生活被分割成规律的片段,每个片段都浸染着“修行”二字沉甸甸的分量。
每日寅末,夜色尚未完全褪去,东方天际只透出一线鱼肚白,清晚便已起身。山间的空气清冷入骨,她深吸一口,驱散残存的睡意,仔细整理好青色道袍,将长发一丝不苟地束进道巾。踏着尚未散尽的薄雾走向主殿时,脚下石阶的凉意透过布鞋传来,万籁俱寂中,只有她自己轻微而规律的脚步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其他弟子同样窸窣的起身动静。
大殿内长明灯幽暗,映照着三清像沉静肃穆的面容。香烟在微弱的灯火上方袅娜升腾,盘绕不去,散发出宁神定魄的柏子香气。众弟子陆续盘坐于蒲团之上,敛目屏息,一时间,偌大的殿宇内只余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和悠长平稳的呼吸声。
早课开始,主持师兄清越而平缓的领诵声响起,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清晚跟随众人开口,起初,那些经文古奥拗口,音节陌生,含义更是云山雾罩。然而,她心无旁骛,将全部心神都灌注于那些音节与文字之中。惊人的记忆力在此刻展露无遗,往往领诵不过三遍,整段晦涩的经文便能一字不差地烙印在她脑海。更难得的是,她并非机械记忆,诵念之时,心神亦随之流转,试图捕捉字句间那玄之又玄的韵律与气象。
短短数日,指定的《道德经》节选篇章她已能倒背如流。这速度令负责督导早课的师兄也暗自讶异。然而,背诵仅是敲门砖。
这一日午后,阳光斜斜照进藏经阁旁专供弟子修习的静室。青禾与清晚对坐于蒲团上,中间矮几上摊开着翻至某页的《道德经》。室内光线柔和,浮尘在光柱中缓缓舞动。
“师妹,‘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此句,你作何解?”青禾声音温和,目光却带着考较的意味,落在清晚沉静的脸上。
清晚没有立刻回答。她垂下眼帘,目光落在泛黄书页那寥寥数字上,仿佛能穿透纸背,看到无形无质、却无所不在的“水”。殿角铜漏滴水声“嗒、嗒”传来,清脆而恒定。她脑海中浮现出山涧奔流、檐下雨滴、杯中清茗……各种形态的水。
片刻,她抬起眼,眸色清亮如洗:“师姐,我以为,此言非仅赞水之德,更是喻人之至境。”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水,至柔,却可穿石;处下,而百川归之;无形,随方就圆;利物,而不居功、不争胜。它往低处流,停留在人所不喜的卑湿之地,正因无争,故无尤,最是贴合‘道’之自然无为、生养万物的本性。”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更深的感触:“我等修行,或也当效水之德。待人接物,当怀润泽之心;立身处世,须有谦下之姿;遇事顺势,不强行妄为;即便有所贡献,亦应如水般,功成而不自居。如此,或许方能渐渐接近‘道’那种孕育一切、却不主宰不占有的境界。”
话音落下,静室内一时无声。唯有窗外秋风拂过竹叶的沙沙轻响,和铜漏那恒定不变的滴水声。
青禾怔怔地看着眼前身形尚显单薄的小师妹,眼中先是闪过惊异,随即化为深深的激赏与一丝几不可察的感慨。许多弟子修习数载,能将经文释义复述无误已属不错,能结合自身略有体会便是上佳。而清晚这番理解,不仅透彻,更融入了她自身的体悟与志向,甚至隐隐触及了“知行合一”的层面。
“好,说得极好。”青禾轻轻颔首,语气里是由衷的赞叹,“师妹天资悟性,实属罕见。更难得的是,你确将此理入了心,而非仅留于口舌之间。”
清晚被夸得有些赧然,微微垂首:“师姐过誉了。是师尊与师姐教导有方,经文本身也……好像与我有些缘分。”她说的是实话,那些文字在她读来,常有种莫名的亲切与共鸣。
道学修行,不止于经卷。午后另一项重要功课,是于后院专设的静修场内,修习基础的导引吐纳与动功功法。道家功法,旨在调和阴阳,疏通经络,导气归元,既是养生法门,亦是筑基功夫。
这对清晚而言,是另一重考验。许多动作需要稳定的下盘、协调的四肢与顺畅的气血流转。她的左腿旧疾,便成了最大的障碍。一些需要单腿独立、或大幅度扭转发力的姿势,她做来格外艰难,不是身形摇晃,便是动作扭曲变形,更遑论体会其中“气”的流动。
她没有丝毫焦躁或气馁。每次练习,她都凝神静气,将动作分解到最细,先求形似,再慢慢调整,感受身体每一处肌肉的牵拉与骨骼的支撑。一个简单的“云手”起势,她可以反复练习数十遍,直到额角见汗,手臂酸软。青禾总在一旁静静观察,待她力竭或明显出错时,才上前一步,以手轻扶其肘或腰,低声道:“此处,膝微屈而非僵直,意在小腹而非脚尖。”“转身时,目光随手动,神意要领先于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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