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千恩万谢的老太太和渐复康健的小宇,清晚堂重归宁静。窗外,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过屋檐,在青砖地上投下泾渭分明的光影。空气中浮动着草药晒干后特有的、混合着苦香与草木清气的气息。
林晚回到内堂,目光扫过靠墙而立的一排乌木药柜。近日求诊者络绎,药材消耗得飞快,许多格子已然半空。她挽起衣袖,露出纤细却有力的手腕,开始整理新近炮制好的各类草药。
堂内静谧,只有她打开抽屉、分拣草药的窸窣声,以及远处隐约的市井声。她蹲下身,将晒得干脆的金银花小心铺进垫了桑皮纸的抽屉,手指拂过那些蜷曲的黄白花朵,触感微糙。接着是色泽沉郁的当归片、气味辛烈的川芎、片薄如蝉翼的黄芪……她分门别类,动作熟稔而专注,额角渐渐沁出细密的汗珠,几缕碎发被濡湿,贴在光洁的额际。
汗水沿着脖颈滑落,恰好渗入衣领之下,触及肌肤的瞬间——她整个人猛地一顿。
不是汗水的凉意,而是一股……温热的暖流。
那暖流并非来自外界,恰恰源自她贴身佩戴、紧挨锁骨下方的那块玉佩。起初只是微温,如同被体温焐热,但很快,那温度便不受控制地攀升起来,变得清晰可辨,甚至隐隐有些发烫。
林晚的手僵在半空,指尖还拈着几片甘草。她缓缓直起身,眼中闪过惊疑。这玉佩自她记事起便跟着她,是师傅交予她的“护身之物”,触手向来是沁凉温润的玉石质感,十余年来从未有过如此异状。
她下意识地抬手,隔着粗布衣料按向胸口。掌心传来的热度让她微微吸气。她轻轻将系绳从颈后解开,将那玉佩托在掌心。
日光从窗棂格中漏进,恰好笼住她摊开的掌心。只见那枚不过寸许大小、质地似玉非玉的淡青色佩饰,此刻竟在光线中,由内而外地透出一层极其微弱的、荧荧的绿芒。那光芒很淡,仿佛深潭底反射的微光,并不刺眼,却真实地存在着,随着玉佩本身温度的升高,似有生命般缓缓流转。握在手中,已不再是寻常玉石的凉润,而像握住了一小块正在苏醒的、温暖的活物。
林晚怔怔地看着,脑海中骤然响起师傅苍老而严肃的声音,那是许多年前,在一个同样洒满月光的夜晚,老人将红绳系上她脖颈时所说:
“晚儿,此佩伴你而生,乃你……家中旧物。它材质特殊,内蕴一丝微薄灵力,可护你心神,避些寻常阴秽。更要紧的是……”师傅当时浑浊的眼眸深深看着她,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一句含混的叮嘱,“它与某显赫家族传承信物,似有渊源牵连。你需贴身戴好,非至万不得已,不可离身,亦不可轻易示人。”
某显赫家族……传承信物……
玉佩的温度仍在持续,那莹莹绿光如同呼吸般明灭。这不是攻击,也不是预警,更像是一种……共鸣?抑或是……感应?
林晚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闭上眼,仔细回溯近期所遇之人、所经之事。纷乱的画面如走马灯般闪过:陆衍凝重的脸、泛黄的卷宗、小宇青白的脸庞、医院惨白的太平间外墙……最后,定格在一张富态却憔悴的脸上——周富商。
是了,周富商。邻市来的富贾,家中闹祟,请她前去化解。当时他虽惊惶疲惫,但衣着佩饰依旧考究。林晚记得,他腰间绦带上,便系着一块玉佩。作为酬谢,他亲手奉上银票时,那玉佩曾在她眼前晃动过一瞬。
当时她并未特别留意,只觉那玉佩玉质极佳,油润生光。但此刻,在记忆中被骤然点亮、放大、细细审视——那玉佩的材质,那种在光照下呈现出某种独特油脂光泽与内在纹理的质感,与她手中这枚正在发烫的祖传玉佩,何其相似!虽然造型纹饰截然不同,周富商那块是常见的平安如意纹,她这块则是古朴简约、边缘甚至有些粗粝的素面弧状,但那种触及灵觉的“质地感”,却如同出自同源矿脉,血脉相连。
周富商是豪门。师傅提及的,是“显赫家族”。
难道……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劈入林晚的脑海,让她呼吸微微一窒。周家?周富商所属的家族,就是师傅口中那与自己身世可能相关的家族?自己这枚伴随多年的玉佩,竟可能与周家的传承信物同源?
她缓缓收拢手掌,将发烫的玉佩紧紧握住,那温度透过皮肤,几乎要烙进心里。身世,一直是她心底最深也最模糊的谜团。师傅将她养大,授她技艺,却对她的来历讳莫如深,只留下这只言片语和这枚玉佩。如今,这沉默多年的玉佩竟自行“开口”,指向了周家。
不,或许不止于此。
林晚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玄阴教在寻找十年前失窃的道家法器,那些法器据说源自正统道门,珍贵非常。自己这枚玉佩,材质特殊,内蕴灵力,是否……也与道门有关?甚至,它本身是否就是某种未被识别的法器,或者是指引其他法器的关键?周家作为豪门,收藏古玩宝物无数,是否也与当年失窃案,或是玄阴教的目标,有着不为人知的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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