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谷的惊险与审讯的沉重,随着众人返回玉门城而暂时被压下。但无论是轩辕夜肩头未愈的箭伤,还是凤清音眼底淡淡的青黑,亦或是萧煜等人暗中紧锣密鼓的追查,都昭示着平静表象下的暗流并未停歇。
然而,对于绝大多数玉门城的幸存者而言,暗处的刀光剑影远不如眼前的生存危机来得真切。这座饱经屠戮与战火摧残的边城,在冬日酷寒的折磨下,显露出令人心悸的凋敝与绝望。
城墙残破,许多地段只是用木石潦草填补。街道两旁,被焚毁的屋舍只剩下焦黑的骨架,在寒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侥幸未完全倒塌的房屋,也大多门窗破烂,难挡风雪。街上行人稀少,且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麻木,裹着破烂不堪的衣物匆匆而行,寻找着任何可能果腹的东西或御寒的柴火。
战争带来的不仅仅是直接的死亡,更是生产的中断、物资的匮乏、以及瘟疫与冻饿的蔓延。军中虽有江南商队“雪中送炭”的粮草和朝廷后续的补给,但也仅能勉强维持军队基本需求,难以惠及满城百姓。
每日都有冻饿而死的尸体被草草收敛,堆积在城西临时划出的“义冢”,等待天暖些再行掩埋。伤病的百姓更多,缺医少药,许多原本只是风寒冻伤的小病,因得不到及时救治而恶化成不治之症。
这日,凤清音在亲自为轩辕夜换药后,提出要去城中看看。轩辕夜本不放心,但见她神色坚定,知她心中记挂,便增派了双倍护卫,自己也强撑着与她一同乘坐马车,在城中缓慢巡看。
所见景象,比听闻更令人触目惊心。
在一个避风的街角,几名骨瘦如柴的孩童挤在一起,分享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已经冻得硬邦邦的残羹剩饭。看到马车经过,他们眼中没有好奇,只有深深的恐惧和一丝本能的、对食物的渴望。
一处半塌的院落里,传来压抑的哭泣声。凤清音示意停车,走过去查看。只见一位老妇人抱着一个气息微弱的小男孩,男孩脸颊凹陷,身上只盖着几片破布,在寒冷中瑟瑟发抖,已是出气多进气少。老妇人看到衣着光鲜的凤清音和身后甲胄鲜明的护卫,吓得止住了哭声,只是将孩子抱得更紧,眼神充满惊惶。
凤清音心中一酸,她走上前,不顾地上的污秽,蹲下身,柔声道:“老人家,别怕。我是随军的医者,让我看看孩子。”
老妇人将信将疑,但看到凤清音眼中真切的关怀,又瞥见她身后那些护卫恭敬的态度,微微松开了手。
凤清音探了探孩子的额头,滚烫。又看了看他的舌苔和微微起伏的胸膛,是严重的风寒加上营养不良导致的虚脱。“青黛,取我们的干粮和热水来。白芷,拿退热的药散和驱寒的药膏。”
很快,温水和掰碎的面饼喂了下去,药也敷上。孩子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凤清音又查看了老妇人,同样饥寒交迫,腿脚还有冻疮。
“老人家,你们就住这里?”凤清音看着那难以遮风挡雨的半堵残墙。
老妇人抹着眼泪:“原来的房子被北漠狗烧了……儿子死在城破那天,媳妇也没了……就剩我和孙儿……”
凤清音沉默片刻,对身后的护卫首领道:“记下这个位置。稍后派人送些厚实的被褥、炭火和粮食过来。再让人看看,附近还有多少这样的孤寡,一并统计。”
她又对老妇人道:“老人家,城中正在组织人手修补房屋,过几日会有人来帮你们把这处地方暂时加固一下,至少能挡些风。每日辰时,城东原来的校场那里会施粥,你们可以去领。”
老妇人闻言,颤巍巍地就要跪下磕头,被凤清音连忙扶住。
这只是冰山一角。随着马车前行,类似的景象不断出现。冻伤的百姓挤在破屋里呻吟,因缺少食物而虚弱倒卧在路边的老人,因失去亲人而神情呆滞的妇孺……
轩辕夜的脸色也越来越沉。他是统兵的王爷,见过尸山血海,但此刻满城的民生疾苦,却让他感到一种不同于战场失利的沉重责任。收复城池只是第一步,让这座城和城里的人活下去,才是更艰难的考验。
回到临时居住的守将府,凤清音立刻召来随军的医官和负责后勤的将领。
“城中百姓伤病冻饿情况极为严重,我们不能坐视。”她语气坚决,“立刻以王爷和我的名义出告示:第一,于城东、城西设立两处固定粥棚,每日两次施粥,粥要稠,可掺入少许驱寒药材。所需粮食,从军粮中按比例划拨,同时再次向城内尚有存粮的富户‘劝募’。”
“第二,组建医疗巡诊队,由我带队,每日巡视城中各聚居点,诊治伤病,分发御寒和基础伤病药材。药材优先使用我们自北地采集和之前储备的替代药材,节约紧缺名贵药材用于重伤员。”
“第三,统计全城可居住的破损房屋,组织军中尚有富余体力、且擅长土木的士兵,协助百姓进行紧急修补,至少确保每户有一处可勉强御寒的角落。所需木料、茅草等,可由官府出具条子,允许百姓至城外指定区域砍伐采集,或由军中适当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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