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沧浪 第78章 基建黑洞

招生陷阱的黑幕被层层揭开，联合调查指挥部的目光随之投向了一个更为庞大、资金流动更为惊人的领域——教育基建。校园，这本应是最坚固、最安全的育人堡垒，其兴建与维护的庞大资金流，却也成了某些蛀虫眼中肥得流油的“唐僧肉”。当调查的探照灯从招生的“软件”转向校舍场馆的“硬件”时，一个触目惊心、吞噬着巨额国家资金和学生安全的“基建黑洞”，赫然显现。

“危楼”背后的“优质工程”

突破口，源自滨湖区一所普通小学——红星小学一场有惊无险的“意外”。一场并非罕见的暴雨过后，该校投入使用仅三年的新教学楼外侧，一大片装饰性花岗岩贴面连同内部的保温层轰然脱落，砸落在学生日常活动的区域边缘，万幸当时正值假期，无人伤亡。

这起事件被区教育局迅速定性为“极端天气影响”和“建材供应商个别产品质量问题”，试图低调处理。然而，一位忧心忡忡的红星小学老教师，通过隐秘渠道，将事件现场照片和一些内部情况反映到了指挥部。

照片触目惊心：剥落处裸露的墙体，砖缝砂浆不匀，甚至能看到内部的空心砖；所谓的“保温层”材料稀松，徒手可轻易掰碎。这绝非“个别问题”所能解释。

林寒当即指示周海洋，以此事件为切入点，彻查红星小学新教学楼的基建项目。调查组调取了该项目的全部档案：从立项批复、设计图纸、招标文件、到施工记录、监理日志、竣工验收报告。纸面上，这是一个流程完备、监管到位、最终被评为区级“优质工程”的项目。

然而，当调查人员秘密走访曾参与该项目的匿名知情人员（包括一位良心未泯的退休监理）时，得到的却是另一番图景：

“招标？那就是走个过场！中标的那家‘鼎泰建筑’，早就内定了。他们的标书做得漂亮，价格也‘合理’，可明眼人都知道，那价格根本做不出符合标准的工程！”

“施工过程中偷工减料是常态。钢筋标号降低，水泥用量不足，沙子含泥量超标……监理稍微认真点，包工头就塞红包，上面还有人打电话‘打招呼’，让我们‘把握分寸’。”

“竣工验收？那就是一场戏！来的专家、领导，早就被打点好了。走走看看，吃顿饭，拿个纪念品，报告上大笔一挥——‘优质工程’！谁去真正钻孔取样？谁去核查隐蔽工程？”

招投标的“潜规则”与围标串标

红星小学的个案，如同冰山一角。调查组顺势对近五年来临州市，特别是滨湖区的所有教育类基建项目（包括校舍新建、改建、体育馆、操场、食堂等）进行大数据筛查。他们重点分析了投标企业、中标价格、评委构成、以及中标企业背后的股权关系和关联交易。

一个固定的“圈子”浮出水面。以“鼎泰建筑”为首的几家公司，几乎垄断了区内七成以上的教育基建项目。这些公司看似独立，实则背后存在着复杂的交叉持股和高管重叠现象，形成了一个隐性的“利益联盟”。

周海洋团队还原了典型的操作模式：在项目招标前，这个“联盟”内部会进行协调，根据各自与权力节点的关系远近和“打点”程度，确定由哪家公司作为“主攻手”，其他公司则配合“陪标”，递交明显不符合要求或价格畸高的标书，以确保“自己人”中标。这就是典型的围标、串标。

“招标文件的技术参数，很多时候都是为它们量身定制的。”一位曾参与招标代理工作的人员透露，“甚至会在标书发布前，就‘不经意’地透露给它们。这样一来，别的公司根本没有竞争力。”

而确保这一切顺利运行的“润滑剂”，则是巨额的贿赂。调查组通过秘密监控和资金流向追踪，初步锁定了区教育局分管基建的副局长钱胜、区财政局政府采购管理办公室主任等人，与“鼎泰建筑”的老板吴金龙之间存在异常频繁的经济往来和多笔不明来源的财产。

施工中的“偷梁换柱”与监理失守

中标只是第一步，更大的利润空间存在于施工环节的“偷梁换柱”之中。调查组聘请了权威的第三方检测机构，在不惊动相关方的情况下，利用假期对包括红星小学在内的多所近期有过基建项目的学校，进行了秘密的抽样检测。

检测结果令人胆寒：混凝土强度普遍低于设计标号；钢筋直径“缩水”，间距大于设计要求；防水材料以次充好；消防设施安装不规范……这些问题，无一不埋藏着巨大的安全隐患。

“按照他们实际的建材用量和人工成本，就算中标价看起来合理，利润空间也大得惊人。”周海洋分析道，“他们赚的，就是这些‘省下来’的黑心钱！”

而本应作为质量“守护神”的工程监理，在此过程中却大量失守。或是被贿赂收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是受到来自业主方（教育局）的压力，不敢严格履职；或是本身专业性不足，容易被蒙骗。那份份看似规范的监理日志，很多时候都成了事后补写的“回忆录”，失去了应有的监督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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