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又一次震动。
这一次比前一次更久,脉动从演武台下方直透地心,像是有某种沉睡的律动被唤醒。云澈站在台下,掌心印契发烫,嘴唇微张,话未出口。我抬眼扫过全场,弟子们神色各异,有人惊疑,有人兴奋,但无人慌乱。他们已习惯这方土地的回应。
这不是攻击。
我闭目,神识沉入地脉深处。三十七名首期弟子仍在同步运转《紫霄九引》,呼吸如一,气息连绵不绝。他们的紫气与地脉共鸣,形成一道螺旋上升的灵流,穿透岩层,冲入天地经纬。这股波动不再局限于山门之内,它沿着洪荒大地的筋络蔓延,越过千山万水,触及那些早已沉寂的洞天福地。
就在这一刻,我察觉到了异样。
数道神识附着在灵气波动的尾端,如同蛛丝缠藤,悄然回溯。它们没有入侵,也不曾干扰,只是静静地探查、记录、分析。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来自极远之处,却清晰可感。
不是散修。
不是寻常大能。
这是圣境级别的推演之力,以天机为眼,以气运为线,远程测度一方势力的真实潜力。他们想知道——这支突然崛起的道统,是昙花一现,还是足以撼动洪荒格局的新生力量?
我未动声色。
这些窥探者并未显露敌意,也未深入神魂,仅以法则层面感应外溢的道韵。若我强行截断或反击,反会暴露底蕴虚实,引来更多关注。真正的强者,从不在明处交锋。
我睁眼,目光落在云澈身上。
他仍站着,手心发红,似在压抑某种冲动。我轻轻抬手,示意他上前。他迟疑一步,走上高台,面向众人。
“今日之课,由他代讲。”我说。
声音不高,却传遍全场。弟子们安静下来,目光转向云澈。他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第一诀》的节律要点,语气平稳,条理分明。人群中有点头的,有记录的,也有闭目体会的。秩序依旧,修行如常。
而我的神识,已悄然扩散至万里之外。
顺着那几缕外来神识的轨迹逆向追溯,我捕捉到三个不同的方向:一处来自昆仑墟深处,气息平和,近乎无为,像是静观其变;一处盘踞北冥寒渊,冰冷锐利,带着审视与质疑;还有一道,隐于南荒古林,温润中藏锋,似有试探之意。
三股力量,皆非恶意,却各有目的。
昆仑墟那位,是在确认我是否真能维系秩序;北冥之主,疑我聚众成势,挑战既有格局;南荒隐者,则想看我所传之道,能否真正普惠众生。
他们不急于出手,也不急于定论。他们在等。
等我犯错,等我膨胀,等我失控。
势力繁荣带来的不只是人数增长与资源积累,更是一场无形的审判。昔日我独行混沌,沉睡亿万年,无人知晓。如今立道统、收门徒、开讲席,天地感应频繁,道韵扰动天机,自然引起高层存在的注意。
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真正的考验,从来不是战场上的厮杀,而是当你的每一步都被无数双眼睛盯着时,你还能不能走稳。
我退后一步,走入高台阴影。
风灵送来登记簿,低声汇报:“今日新增听讲者四百一十三人,外围区域已扩建两次,仍有人排队等候测验。”
我没有回应。
她察觉气氛有异,抬头看我,又迅速低头退下。我知道她在想什么——为何突然沉默?为何不让弟子继续演练?但她不懂,此刻的平静之下,已有暗流涌动。
地脉的震动仍未完全平息。
每一次共振,都像是一次对外宣告:紫霄阁已不再是偏安一隅的小派,而是一股正在成型的道统力量。这种规模的集体修行,在洪荒历史上极为罕见。即便是三清开宗立派之初,也未曾如此迅速凝聚人心。
正因如此,才招来测度。
我缓缓闭眼,将所有感知封存于识海深处。那些外来神识仍在观察,但我不能再有任何明显的反应。若我调动紫霄道则反查,便会暴露神魂强度;若我封锁地脉,又会影响弟子修行进度,得不偿失。
唯一的选择,是克制。
是让一切看起来如常。
是让他们看到一个稳步前行、不急不躁的道统首领,而非急于证明自己的新秀。
我睁开眼时,云澈正好讲完最后一句。
“……哪怕每日只引一线紫气,只要不断,终能汇流成河。”
掌声响起,由近及远,一层层扩散开来。北原少年带头鼓掌,药篓女修微笑点头,连独臂男子也微微颔首。没有人知道,在这片祥和背后,已有数双眼睛穿透命运长河,凝视着这座山门。
我走上前,轻轻拍了拍云澈的肩。
他躬身退下。
我没有再开口授课。
而是转身走向高台边缘,面向苍穹。云层厚重,遮蔽天光,但我能感觉到,那几道神识仍未撤离。它们还在看,还在判断。
看向北方天际。
那里,曾是罗睺盘踞之地,如今死寂一片。但就在刚才的地脉震荡中,我察觉到一丝异样——断剑残片在袖中微微发烫,不是因为敌踪,而是因为它感应到了某种更高层次的规则波动。
仿佛有谁,在用另一种方式重演开天。
我握紧袖中碎片,指节泛白。
就在这时,讲道席上一名新弟子起身提问。
他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我耳中:
“尊上,若有一天,我们变得太强,强到让别人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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