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之上,千帆竞渡。康熙皇帝的南巡銮驾,在完成对江南的巡视后,正浩浩荡荡地北归京师。与南下时的意气风发不同,回銮的队伍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凝重气氛。旌旗依旧招展,仪仗仍然威严,但銮驾内的空气却仿佛凝结了一般,带着几分试探与审视的意味。
太子胤礽因防疫之功,明面上更受器重。康熙不仅当众嘉奖他体恤民瘼,举措得宜,还将一些重要的政务交与他处理。然而,胤礽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在那赞许的目光背后,是一层更深沉的探究。皇阿玛会突然问起格物苑的运作细节,或是看似随意地提及他先前献策时提到的来源。这些问题轻描淡写,却每每让胤礽如履薄冰,只能谨慎地将一切归功于古籍考据工匠心得。
就在这微妙的氛围中,一封来自京师的密信,通过绝密渠道送到了胤礽手中。信是元锦亲笔所书,用他们之间约定的密语写成。信中并未直言八阿哥之名,却以极其隐晦的笔触,描述了调查的惊人发现——幕后黑手权势滔天,与江南利益集团往来密切,且与一位以闻名的皇子关系匪浅,其目的很可能是动摇国本,釜底抽薪。随信附上的,还有一份记录着人证物证链的密报摘要。
夜深人静,胤礽独自坐在船舱内,手中的密信仿佛有千斤重。窗外是运河两岸的点点灯火,他的内心却如坠冰窟,怒火与寒意交织翻腾。
老八!竟然真的是他! 那个一向以温润如玉、礼贤下士面目示人的八弟!那个在朝野上下享有八贤王美誉的八弟!竟使出如此毒辣的手段,对一个稚龄幼童下手!
是为了储位之争?是为了那背后所代表的政治力量?还是因为他提出的海关之议触动了他们那一党的根本利益?
胤礽紧紧攥着信纸,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恨不得立即冲到御前,将这一切禀明皇阿玛,撕下胤禩那伪善的面具!
但他不能。 元锦在信中的提醒字字珠玑:【证据虽指向明确,然皆为人证及间接物证,缺乏一击毙命之铁证。彼辈既敢行此险招,必有后手准备,恐早已想好脱身之策。若贸然发难,极易被反诬构陷,打草惊蛇,陷自身于不利之地。望殿下慎之,忍之,谋定而后动。】
是啊,仅凭一个太监与管家私会、一些南方黑市的模糊线索、难以直接定罪的药材采购记录,如何去扳倒一位深得人心、党羽众多的皇子?皇阿玛又会相信多少?届时,恐怕非但无法惩治真凶,反而会让自己落下残害兄弟、构陷贤王的恶名。
孤……明白了。胤礽对着虚空,仿佛元锦就在眼前,艰难地吐出这句话。他必须忍下这剜心之痛,必须将这滔天的怒火压制成冰冷的理智。他将密信小心焚毁,只将那份证据摘要藏在最隐秘处。现在,还不是时候。
銮驾继续北行。这一日,御驾抵达山东境内,在一处规模宏大的皇家园林行宫驻跸。地方官员为迎圣驾,竭尽全力将园林布置得美轮美奂,奇花异草点缀其间,处处显露出精心打理的痕迹。
晚膳过后,康熙兴致颇高,召了几位近臣和皇子陪同,在园中散步赏月。月色如水,倾泻在亭台楼阁、奇石异木之上,营造出一派宁静祥和的氛围。
此处景致倒也别致。康熙漫步走着,似是随意地点评着园中的花草,南巡一路,见了不少奇花异草。保成,朕记得你于草木之道,似乎也颇有见解?
又来了。胤礽心中一凛,皇阿玛又在试探他的。他忙躬身道:儿臣岂敢称见解,只是平日偶翻闲书,略知皮毛,不及皇阿玛万一。
康熙笑了笑,未再追问,转而与身边的大学士李光地谈论起一株名贵的兰花品种。
恰在此时,众人行至一株枝叶繁茂、挂满红色浆果的灌木前。那灌木形态优美,红果累累,在月色与灯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诱人。
一位来自南方的官员或许是急于表现,笑着开口道:皇上您看,此乃珊瑚樱,果实鲜红可爱,南方园林常见,听闻其果还可入药……
他话音未落,忽然,队伍后方伺候的一个小太监不知是脚下不稳还是怎的,一个趔趄向前扑去,手中端着的准备给皇上换用的手炉险些脱手!慌乱间,他下意识地伸手往旁边一抓,正好抓住那株珊瑚樱的枝条!
只听一声轻响,一根挂满红果的枝条竟被他生生折断!鲜红欲滴的浆果滚落一地。小太监吓得魂飞魄散,立刻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惊扰圣驾,求皇上恕罪!
侍卫立刻上前将其按住。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惊住了。康熙的眉头微微皱起,显然对这扫兴的意外颇为不悦。
毛毛躁躁,成何体统!李光地呵斥道,还不快拖下去!
且慢。
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李光地。众人循声望去,竟是四阿哥胤禛。
只见胤禛几步走到那株被折断的灌木前,俯身拾起几颗滚落的红色浆果,又仔细看了看断裂处的汁液,放在鼻下轻轻一嗅。他的眉头紧紧锁起,似乎在回忆什么。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骤然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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